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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后,她的体形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矫健了,不管她怎么健身,她的身体还是粗壮地鼓了起来。最可笑的是她的腹部,因为孕育时堆积了过多的脂肪,现在,它们被一条纵向的刀口隔开,像两坨新长出的乳房,无论是大小,还是手感,它们都比真正的乳房毫不逊色,唯一的区别是它们的上面没有长出乳头。
她没有想到,生育对待一个女人的身体会是如此残酷。她始终认为,是丈夫让她的身体有了这另外的隐秘。是他把种子撒在了她的腹地,让它在那里发芽、生根,终于长成一棵生命的小树。最后,医生帮她把小树从室内移栽到户外。而她,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的身体成了一团惨不忍睹的田畴。
她只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丈夫。在丈夫面前,她的身体没有隐秘,也不需要隐秘。但是,丈夫却无视她的这种付出。
孩子出生不到两年,丈夫就和一个年轻女孩好上了。她认为,丈夫是首先无视她的尊严,才会无视她的身体。一个气质不凡、成就不菲的女画家的婚姻中传出了性丑闻。丑闻不是画家背叛了自己的丈夫,而是丈夫背叛了她。
这对她无疑是一种羞辱。她警告丈夫不要再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可对方并没有把她的警告当回事。事情不仅仍在继续,而且愈演愈烈,乃至丈夫搂着情人的玉照登上了当地的报纸,成为报纸上的花边新闻。
她忍无可忍,终于提出了离婚,丈夫先是不同意,后来就默认了。她有些不解,丈夫这么快就厌恶了自己,是因为她变丑了的形体吗?
离婚前,她好奇地问丈夫为什么迟迟不肯与那个女孩分手。她见过那个女孩子,长相一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的身体很迷人,是吗?”
他的回答令她目瞪口呆。
他说:“我做梦也没想到她是处女。这年头,找一个处女太难了!我不能对不起她。”
她想不到丈夫的心里居然暗藏着处女情结!她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他们这个年代的人,分明都是有处女情结的。
她以为他不在乎。他是一位大学老师,她以为他不会在乎的。可是,他在乎,居然还如此看重!
她离婚了,成全了丈夫的处女梦。
十年前她来这个城市出差,就是她刚和丈夫离婚时。她本能地想到了他,想到她第一次和他在一起时,她也是处女。她记得他当时的激动和感恩,还有那句永远爱她的誓言。
天快黑时,他都没来,也没电话打给她。她确信他不会来了,就像十年前她的临阵逃跑一样,他也打退堂鼓了。她在心里嘲笑着他的懦弱。她想,没准他也老了——她相信男人是在四十岁以后才有了认老的自卑心理的。不像女人,三十五岁前就开始为自己的衰老感到羞愧。十年前,她为自己的衰老感到羞愧时,他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朝气蓬勃。现在轮到他羞愧了。而她,早度过了羞愧的苦难期,能心平气和地对待自己的年龄了。甚至她开始喜欢这种老了——它变成了一种权威,一种尊严,一种高度。
这样想时,她心中禁不住有了某种优越感。当然,她听说过他的一些情况,知道他也早就不是等闲之辈:他是这个东方名都里赫赫有名的外科专家。这是她当初就预料到的。可她的今天却不是他能预料的。二十年前,他从来就不相信她能有今天。从这点看,她赢了他。她比他更有预见性。
门铃突然响了。她惊跳了一下,预感到是他来了,她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她按着自己的胸口,有一点不相信,但还是满怀期望向门边冲去,她的脚步很匆忙,甚至带一点小跑。
果然是他,他正在门口对她微笑,脸色平静,略略有点疲惫。“对不起,我来晚了。临时来了一台手术,比我想象的复杂,所以耽误了。很抱歉。”
他没有对她的白发表示惊奇,只是亲切地看着她,淡淡地笑着,就像他们昨天还见过面,就像他们分开的不是二十年,而是两天。这反而使她的心里有些吃惊。
她笑着问:“手术还顺利吧?”
“不算顺利。越是想快点做完,就越是出些意想不到的问题。”
他再一次笑着表示歉意,“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久等的。”他的目光落在她床头的花篮上,然后看着她,似乎在问:喜欢么?
她也看看花篮,然后凝视着他,目光似乎也作了回答:喜欢,只可惜太晚了。
他说:“我昨天去看了你的画展。”
她很吃惊。
“不谈谈看法?”她笑着问,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喝了一口水,说:“我是外行。对绘画没有发言权。”
她看着他的白衬衣,他还是习惯穿白衬衣。不过他的裤子是灰色的,西装也是灰色的。这样的搭配使他看起来很沉稳,很含蓄。
他避开她的目光,问:“肚子饿了吧?我请你吃晚饭。”
她点点头,披上紫红色的披肩,挽上同色的手袋,在镜子里照了一下自己的白发。
他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她感到了他的目光,于是侧过头,笑着问他:“你想不到我都这么老了吧?”
他笑笑,说:“已经在电视里见过你了,所以不吃惊。”
“不吃惊我的老?”她不甘地反问。
“是美。尤其是你的白发。是染的吧?”他淡淡地笑着,眼神有些闪亮。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们都是学医的?你这个年龄的女人,头发好像不应该白成这样子,再说染过的白发和天然的白发光泽度不一样。”
她笑了,解释道:“没办法,白发太多了。我喜欢纯色。与其将白的染黑,还不如将黑的染白。反正是老了,也配得上。”
他笑了笑,未置可否。这让她有些底气不足,她决定往下尽量保持缄默和微笑,让他来挑起话题。她不能总在他这里丧失说话的主动权,或者说是决定权。她都四十六了,不能像个小女孩一样对自己的状态失去把握。
走出酒店大门,他对她说:“你先等一下我。”然后向酒店的车库走去。
她明白他是去取他的车。她笑了笑,心想,他的确应该拥有一辆很好的车。
他的车开过来了,白色的福特。的确是好车。起码比她的好。
他按下车窗,像绅士一样,给她打开右边的车门。她微弯着身子,很优雅地坐在他的旁边。她本来想问问去哪里,还是忍住了。她对这个城市曾经是如此熟悉过,心里还暗藏着某种怀旧。不管去哪里,她的心情都会掀起某种微澜,毕竟她现在是和他在一起,他们曾经深深地爱过,是彼此的初恋。她双眼有些潮湿地看着城市里越来越多的新兴建筑,辉煌的灯火一路闪耀着,显出了这座城市的迷人与鬼魅。
她没想到他把车开到了他们的母校门口。
母校的变化还不算太大,只是新增了些建筑,老楼也翻修过了,显得比过去要漂亮许多。她想,他总不至于把自己带到学校的小餐店里去吃饭吧?她决定不问,她要保持一种镇定自如、随遇而安的气度。
他把她带到了校内的一个小西餐厅。她坐下后,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夜景。路灯把橘色的光线洒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上,一小排桂花隐藏在樟树的阴影里,暗香浮动。她有些失神地看着,总觉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为她要了红酒,要了牛排,甜点和水果沙拉。他自己也点了一份烤鳗鱼,牛柳和甜点。他还是不脱离这个城市里的人特有的洋味。
他们互相举了举杯,喝了一口红酒。然后,他看着她,说:“我犯了一个错误。”
她以为他要跟她道歉,或者表示后悔。
可是,他却接着说:“我当初不应该和你……”他犹豫了一下,说,“在一起。”她估计他说的是,不应该和她相爱。
她微笑着,努力做出一种深藏不露的样子,看他准备把话怎么往下说。
他顿了一顿,带着点迟疑,又带着点期待地看着她,说:“你还记得这里吧?”
她摇摇头。她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她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由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记起来了,这里就是他们曾经来过的小教室。
他们第一次做爱就是在这里。那是一个初春的夜晚,玉兰花已开过,空气中还散着余香,他们在草坪上坐得太晚,聊得太久,她发现回不去了——通往女生宿舍的小门已经锁了,管理员过了十二点就不肯再放迟归的女生回宿舍。她只好继续和他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