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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7年3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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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心蝶希望心无旁骛和李成过好日常生活,可是半夜突然醒转,她会想海参,想着那天她冲动地要和他做爱,她问自己,那一刻她拉着他朝床上去,她感受到的那股冲动就是激情了,那激情到底代表了什么?从怜悯能生发出激情吗?她突然怀疑! 
  应该问海参,她从床上坐起来,几乎要去拨电话,想跟海参讨论。这时候,她才又想起,他不在了,她又一次真正感受到她已经失去他了,泪水慢慢地濡湿了她的眼睑,接着,一滴一滴掉落,她没有出声,静静地坐在黑夜的床上,偶尔,她吸一下塞住的鼻子,李成宛如在梦中发问: 
  “你又感冒了?” 
苍声
徐则臣  
(本文字数:2892)       《收获》 200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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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何老头正训我,外面进来两个人把他抓走了。当时何老头很气愤,指着我鼻尖的手抖一下,又抖一下。“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他说,“午饭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我说是,都给绣球吃了。全班大笑起来,都知道我们家养了一条黄狗,叫绣球,前些天刚下了一窝小狗,还没满月。刚产崽的绣球得吃好的,我就背着父母把午饭省下了给它。笑声里大米的声音最大,像闷雷滚过课桌。我喜欢听大米的声音,像大人一样浑厚,中间是实心的,外面闪亮,发出生铁一样的光。大米一笑,大家就跟着继续笑。何老头更气了,哆嗦着手抓下黑礼帽,一把拍在讲台上,露出了我们难得一见的光头。 
  “不许笑!”何老头说。 
  门外突然就挤进来两个人,刘半夜的两个儿子,都是大块头。他们一声不吭,上来就扭何老头的胳膊,一人扭一只,这边推一下,那边搡一下,把何老头像独轮车一样推走了。 
  何老头说:“你们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抓我?”刘半夜的两个儿子还是不吭声。何老头又喊:“等一下,我的礼帽!”他们还是像哑巴一样不说话,挺直腰杆硬邦邦地往前走。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校门口的两棵梧桐树底下了。 
  他们都围到窗户边去看。刚糊上的报纸被大米三两下撕开来,他们的脑袋就从窗户里钻了出去。我站在位子上,伸长脖子从教室门往外看。何老头和刘半夜的两个儿子组成的形状像一架飞机,何老头是飞机头,他的脑袋被下午的阳光照耀着,发了一下光,就从校门口消失了。何老头其实不是光头,只不过头发有点少,不仔细找很难发现。我猜就因为这个他才戴礼帽的,一年四季都不摘下来。睡觉时摘不摘我不知道,反正平时很少见他摘。今天他一定是被我气昏了头才拿掉帽子。我对自己也相当生气,那么简单的问题也答不出。 
  但是,我不喜欢何老头当着大米他们指鼻子骂我。我把黑礼帽从讲台上拿过来,对里面吐了一口唾沫,又吐了一口,吐第三口的时候,谁说了一句:“何老头的礼帽呢?”我赶紧把帽子塞到桌底下,抻长袖子把唾沫擦干了。 
  又有谁问了一句帽子,随后就没动静了。大家重新趴到窗户边,校门口有一群人在跑,不知道那些人要干什么。我趁机把礼帽压扁,塞到书包里,然后像没事人一样走到窗户边和他们一起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还在跑。 
  “这算不算放学了?”三万问大米。 
  “当然。”大米说,“何老头都被抓走了,放学!” 
  三万帮大米背了书包,一伙人就跟着大米跑出教室。都想去看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怀疑跟何老头被抓有关。为什么抓,我也不懂。我背着书包跟他们跑出校门,他们往西,我往东。得先把礼帽藏起来。 
  “木鱼,”大米喊我,“你不去看?” 
  “我要回家看绣球。” 
  “嘿嘿,好,”大米笑起来,说,“好好把绣球养肥点,过两天我去看看它。” 
  大米“嘿嘿”的时候不像个好人,可他的声音好听。只有大人才能有那样浊重、结实又稍有点沙哑的声音。我问过我妈,为什么我的声音尖尖细细像个小孩。我妈说,你不是小孩还能是什么?可大米怎么就有大人那样的声音。大米比你大,我妈说,人大了声音自然就苍声了,粗通通跟个烟囱似的有什么好听。 
  我觉得好听。大米能让所有人都听他的,就因为他声音跟我们不一样。他说了: 
  “你们一帮屁孩,奶声奶气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比大米小,三万、满桌和歪头大年就跟他一样大,声音还是不好听。我经过几棵梧桐树和槐树,捂着书包往家跑,心里充满了恐惧,我竟然把老师的礼帽偷偷拿回来了。迎面碰上向西跑的几个人,我低着脑袋不敢和他们打招呼,但我对他们要去的地方又满怀好奇,他们到底要去看什么? 
  这一年我十三岁,怀揣两只不同的小狗,一只恐惧,一只好奇。像绣球产的四只小狗中的两只,毛色光滑,一醒来就不安生。 
   
  2 
   
  想不出藏哪里更保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四处找地方,放哪儿都不放心。姐姐又在院子里催,让我快点,一起去西大街看看。她也急着想知道西大街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只好咬咬牙决定塞到床底下,为了防止谁钻床底往里看,我把一双没洗的臭袜子放在床边,那个臭,瞎子也能熏出眼泪来。出门前我还想看看绣球和四只小狗,姐姐等不及了,拉着我就跑。我就对着墙角的草窝吹了一声口哨,绣球听见了,对我说:“汪。”四只小狗也跟着哼了四声。 
  路上有人和我们一起跑。快到西大街,碰见我妈在街口跟韭菜说话,她拉着韭菜,让她晚上到我们家吃饭,韭菜甩着胳膊不愿意。姐姐说:“妈,西大街有景呢,你不去看?” 
  “回家,”我妈说,“有什么好看的!” 
  “那边到底啥事呀?急死我了。” 
  “太上老君下凡,”我妈有点不耐烦,“跟我回去!韭菜,听姨的话,姨拿好吃的给你。” 
  韭菜还是不愿意,嘟着嘴说:“看。看。我要看。” 
  我谨慎地说:“是不是何老头?” 
  我妈瞪了我一眼,“回家做饭去!” 
  姐姐已经拽着我跑过去了,我妈在背后喊也不停下。 
  猜得没错。人群围在大队部门外,踮着脚往紧闭的门里看,什么都看不到,脖子还在顽强地伸长。然后三两个人咬耳朵,表情含混,我凑上去听,只大概弄清楚,何校长被关在里面。姐姐问旁边东方他妈,东方他妈说,谁知道,听说跟丫丫有关,谁知道。姐姐还想问,周围静下来,支书吴天野走出大队部的门,挥挥手说: 
  “回去,都回去!有事明天说。” 
  人群就散了。姐姐歪着头问我:“跟丫丫有关?” 
  我哪知道。 
  丫丫就是韭菜。差不多有二十岁了。是个傻大姐,头脑不好使,见人就笑,然后问你吃过了没有。七年前她还叫丫丫,被何老头收留了才改名韭菜。叫丫丫的时候,韭菜是个孤儿,她九岁时她爸死了,接着她妈在某一天突然不见了,听说跟人跑了,再也没回来。丫丫整天在村子里晃荡,追着谁家的猫或者鹅玩,到了吃饭时间就有人叫她。那时候吴天野就是支书,他让各家轮流管丫丫的饭,只要她还活着,养到哪天算哪天。除了三顿饭,丫丫的其他事就没人管了,她整天蓬头垢面,脸脏得像个面具,下雨天也会在外面跑。后来何老头来我们这里当校长,他觉得丫丫可怜,吃百家饭却没人管,就跟吴天野说,干脆他收留丫丫吧。何老头是外乡人,听说是从北边的哪个大地方来的,一个人,一来就当校长。我爸曾说过,看人家里里外外都戴着礼帽,就是当校长的料。 
  丫丫被人领到何老头门前那天,何老头正坐在门口择别人送的韭菜。何老头握着一把韭菜站起来,说:“还是改个名吧,就叫韭菜。” 
  就叫韭菜了。叫丫丫顺嘴了的还叫丫丫,其他人叫韭菜。两天以后,丫丫就变成一个干净清丽的韭菜了,何老头帮她梳洗了一番,还给她做了两身新衣服。见过大世面的人说,丫丫蛮好看的嘛,跟城里来的一样。城里人长啥样我没看过,如果韭菜像城里人,我猜城里人起码得有四样东西:干净,白,好看,有新衣服穿。韭菜洗过脸竟然比我姐还白,真是。 
  再后来,韭菜干脆就把何老头当爸了,平常也这么叫。何老头很高兴,好像有个傻女儿挺满意的。他还教她认字,做算术题。我怀疑花一辈子也教不好,像我这样头脑一点毛病没有的,复杂一点的算术题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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