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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了解,在公园里头,西郊的那家饭馆算是比较正规的,如果是星期天还排长队。”阿三兴致勃勃的。他身背后是展馆的天窗,天气晴朗,光线刺目,令人愉悦的刺目,好像有万千根金属线朝你闪烁,而薄薄的云彩在天窗的上空缓缓地游过去,宛如在一池被阳光穿透被灿烂包裹的水上游弋,突然就有一股春游在即的芳香,蝶来的心飞扬了,她朝阿三眯起眼笑,也许只是对着心中某个抽象的偶像笑,她的长长的眼梢勾画出的特有的魅惑。阿三对着这双笑眸有些发怔,蝶妹也笑了,是被阿三的反应逗笑。
西郊公园是这座大城市唯一的动物园,小学一年级的第一个春游便是来这里。之后父亲也带蝶来姐妹来过几次,因为靠近郊区,公园面积大,每一次来都有远足的感觉。然而远足是应该跟恋人一起,十六岁的蝶来就有过这样的期待,那是两年前中学毕业前一年,那时候的蝶来就已经有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让恋情实现的忧愁。
现在,此刻,这一个远足有阿三相伴,可阿三算不算心中的恋人呢?蝶来无法确认,她认为她的恋人该是她暗恋过的人,可是她暗恋过的人都是虚幻的。进中学的第一学期,她暗恋过她的班主任,恋情只持续了半年,随着他结婚,随着她对他的了解。之后是校园里某条身影,只能称身影,因为连名字都不知,等恋情消失,这条身影离开校园融入市井中,她甚至都无法相认。
无论如何,出展馆朝西郊公园去的路上,蝶来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是甩了海参的轻松。可是阿三刚买好公园门票,三人正依序通过公园进口的小挡板,便听到海参的叫唤,三人齐齐回头,看到海参颈上挂着相机从宽阔的公园前的马路对面飞奔过来。
蝶来和妹妹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蝶妹看到笑容从蝶来的眼梢收去。
阿三已退到公园门外朝着海参挥手应答。
“当心车子。”蝶妹转身朝海参喊道,似乎为了遮挡姐姐不悦的脸色,又跨前一步站到姐姐面前,“我们以为你要忙下去,所以就先走一步。”蝶妹对着已过到马路这边来的海参解释地说道。蝶来不满意地横了妹妹一眼,但蝶妹侧脸对她,没有接受到她的眼波,或者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现在那里不需要我了,领导早晨都讲过话了。”近前的海参额上渗出大量汗珠,他从口袋掏出一块干干净净的男用格子手帕擦着汗,目光却是对着蝶来,“再说很少机会和你们一起玩。”
但蝶来把目光转开了,就像没有听见。
阿三调皮地一笑,“晚到一步你就要后悔莫及,因为我们马上要消失在动物中。”
蝶妹“格格格”地捂着嘴笑,蝶来便也笑起来,眼梢长长的,仰着脸甩甩头让风把自己过肩的黑发拂向颈后,率性中有了风情,让两个男生屏住了气息。蝶来的手指点到阿三的额头,“我看你又瘦又高顶多是头长颈鹿。”
“你是狐狸。”阿三反击,海参和蝶妹笑着大力点头。
“她呢?”蝶来指着妹妹来了精神。
“蝶妹是鹤,丹顶鹤,假如头上再戴顶红帽子,哇,漂亮!优雅!’’海参居然提起一只脚,单腿立,张开双臂学着鹤拍拍翅膀的姿态。蝶来姐妹和阿三哗哗哗地笑成一团。
“你是猴子,鬼聪明呢!”蝶来对海参道,这是今天第一句对海参说的话。 “我正好属猴。”海参一本正经答道。 三人又笑,笑声中,蝶来问道:“我是小月生,已经晚读一年了,为什么你比我还大一岁呢?”
“我也是小月生晚读一年,再加上发育得晚,脑子不开窍,所以再晚一年,本来倒是可以和阿三一起毕业,多工作一年。”他朝阿三挤挤眼显然比刚才轻松。
于是在一阵阵笑声中,四只“动物”已经漫步在西郊的开阔的树林中。如今的海参已比当年长高了十公分,站在蝶来身边两人已差不多高,甚至可能比她高一二公分,但女孩子显得颀长,不并肩站,海参仍然显矮。由于有了刚才这段对话,蝶来认同了海参的同行,他们现在在讨论先去看动物还是先拍照,海参认为,太阳已经在头顶,拍照是顶光,不如先看动物,等太阳西斜再拍,那时还能拍几张逆光照。
谈到摄影,海参似乎更资深一些,于是他自然而然成了这西郊一日游的主策划。阿三显然很佩服他,海参的每句话都让他频频点头。
“是根据什么判断你开窍晚,让你晚读书一年?”蝶来还在寻根究底的。
“只有你会相信,蝶来,要骗你还是容易的。”阿三大笑,“属猴的是我,他比我小一岁跟你同年。”
“我说呢,你说谁脑子笨晚开窍都有可能,惟独海参。只怕你太聪明了。”蝶来自了海参一眼,不过这次是含着笑,海参倒是有些难为情似的,脸红起来。
在忙着看动物拍风景照的过程中,蝶来总是更投入,似乎忘了今天把阿三约出来的目的,可是蝶妹却记着,在下午某一刻,她故意拉着海参去远处的小卖部排队买冷饮,为了留给蝶来和阿三空间。
蝶妹和海参离开后这一刻,先前的四人的喧闹变成了两人的寂静,蝶来好像刚刚想起她为何来此。她朝阿三一瞥,未料到阿三的目光已灼热地罩住她,蝶来微微一笑横了他一眼,她自己并未意识到的这一横是最勾人的,阿三抵挡不住地要去拉她的手,但蝶来闪身走开到一棵玉兰树下。
“乘他们回来之前,给我拍几张特写,就用这棵树做背景。”她说着,便双臂抱在胸前,斜着肩学着画报上成年女人的姿态摆开了pose。
阿三拿起相机,镜头里的蝶来眯起眼睛朝他笑得温柔。这笑容在静态中是做作的,但对于年轻的阿三仍是富于摧毁力,阿三的相机好像拿不住似的。
蝶妹和海参拿着雪糕回过来时,阿三已经给蝶来拍了好几张大头照,并且还在继续拍,蝶妹询问地看向姐姐,她却没有给她任何信息,但很明显,蝶来很快乐,阿三却有些失落,宛如他们之间有过一场她赢他输的游戏。
“你跟他说了什么,我们去买冷饮时?”在弄堂里和阿三分手后,蝶妹立即问道。
“没说什么。”蝶来的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这是她心情轻快时的举止。
“我看阿三失魂落魄的。”蝶妹说。
“他有吗?”蝶来问着,心里却在惊叹妹妹的洞察力。刚才在林中,与阿三瞬间的相处中所感受的张力,让她本能地感知,他对她的向往,只要她给予他同样的反应,他将做出令他和他家人吃惊的选择。是的,她已经明白,“撬掉她”这件事马上可以成为现实,但她反而有些踟蹰了。
这时,她们已经走到家门口,厨房的灯亮着,蝶来像过去一样,打开门之前踮起脚尖朝厨房窗口望进去,父母和弟弟已围桌吃饭,现在的母亲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管着她们,每天晚上必须家人到齐才吃饭。她一直盼望能从母亲严厉的目光下解放出来,未想到到了农场,就像进监狱,那里的干部更像监狱看守,不是严厉而是严酷。
“早知道他们已经吃饭,不如和阿三他们在外边吃。”蝶来对妹妹说,但妹妹不发一言用钥匙开了门先进去了。
饭桌上父母问起今天展览和游玩的情况,蝶来兴致勃勃地述说,还讲了四人不同的动物绰号,让弟弟笑了老半天,妹妹也只是敷衍地笑笑,没有吭声。母亲以为蝶妹累了,说:“你们两人节奏不同,蝶来是快节奏,跟着她你当然累,但姐姐在农场吃苦,难得回家陪陪她是应该的。”蝶妹不理,蝶来妈是急性子,“你要明白,她去了农场你就可以留上海,她是为你吃苦。”
“我宁愿去农场吃苦,也不要一辈子让着她,生活在姐姐的阴影下。”蝶妹突然哇地放声哭了,放下筷子进了房间。
蝶妹不常耍性子,一耍就很激烈,家人虽然对她的突然发作感到吃惊,却也不太当真,只有父亲放下筷子进去安慰。
“大姐,你有时欺负她自己还不知道。”十岁的小弟老练地发表他的看法。
蝶来已经有些意识到妹妹生气的原因,她对刚才那段妹妹不了解的空白不置一词有些不地道,无论怎样这是和妹妹的一场共谋活动,她怎能在中途把她甩了?可是蝶妹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啊!
夜晚,家人都睡下后,蝶妹一个人在厨房饭桌上练起了书法,陶瓷笔筒石头砚台大号墨汁瓶和一厚叠毛边纸把桌面已经开裂的老式香红木方台挤得满满当当。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