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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旷阔的男女之情。
这一夜阿彩一刻也没睡。再熬过白天,天又黑了,看着雪大奶藏着深深笑意
吩咐王娘娘把一小罐鸡汤送到爱栀房里去了,阿彩又站在了那门前。早早地就有
奇妙的芬芳从门缝里弥漫出来。阿彩清楚这不仅是瓦罐里的食物的芳香,更是两
具欢娱的肉体散发的香气。春潮汹涌,天地翻覆,他们甚至一点也不担心,身下
那具睡过几代人的老床,是不是能够承受如此欢情。在随后必定要出现的安静中,
哪怕是最细小的声音从夜幕中滴落下来,对阿彩来说也像晴天霹雳。那是爱栀下
地,到火盆边掇起了鸡汤。阿彩想像着此情此景,只要自己也能从雪茄那里得到
快乐,就是光着身子到雪地里打个滚也心甘情愿。阿彩想像得到,雪茄肯定是坐
在床上,搂着爱栀,一口口地将鸡汤喂进心爱的女人嘴里的。她想不到的是,他
们竞将瓦罐扔在地上,也不去看它们摔成几片了,便又倒在床上重新刮起那没完
没了的春风。到后来,雪茄还将春雨下到爱栀身上。爱栀将被子蒙在头上,忘乎
所以地欢叫,就像春天里走在花红草绿的田畈上,突然遇上从山后袭来的阵雨,
女人们借机忘掉各种各样的管束,或是往家里跑,或是往树下跑,或是往男人怀
里钻,不管怎样,她们都会放开身心大声尖叫。爱栀的叫声非常漫长,阿彩都听
不下去了。她第一次往回走时,走到了西月门外的天井边。第二次走得稍远些,
已经到了腊梅开得正旺的白雀园里。第三次走得更远,都进了自己的睡房。无论
怎样,在没听到雪茄的鼾声之前,阿彩的脚始终是一对将爱栀的睡房门口当做暖
窝的兔子。新一天的太阳刚出来,阿彩就在想自己将会看到和听到的。到夜里,
那扇死死挡着自己的门板后面,仍旧响着两堆肉奶奶的声音。两个人的理由都是
一样的,到家了,他们不快乐还有谁能快乐!阿彩终于没能听到最后。都三夜了,
屋里的两个人怎么说也与自己关系密切,可他们就是不肯提她的名字,一次半次
也没有!仿佛在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曾有过别人!头一夜他们是用心交合,第二夜
他们是用肉来交台,第三夜的交合,就只有用骨头了!从心到肉再到骨头,这样
的男女欢情对自身是补药,对旁人却是泄药。阿彩躺在自己的床上,跟着段三国
的锣声一遍遍地想,她终于明白,从那一年雪茄逃婚开始,自己就已经死在他心
里了。别人死了,还能得到一处墓地,可自己简直就是被抛进了长江,被大鱼小
虾老鳖幼蛇分而食之,连一点痕迹都没剩下。心里一空,寒气便进到身子里面来
了。阿彩用力地想,雪茄挺着腰进到爱栀的身子里时,如果也是这样冷冰冰的该
多好!
天亮时,烧得昏沉沉的阿彩对杨桃说:“男人哪能按着一个女人死死折磨,
是不是担心家里的好日子要过完了?”
杨桃望着阿彩脸上罕见的凶相,胆怯地迎合:“你可不要给人家口实,让他
们有借口将你休了!”
天交正午,替阿彩诊治过癞痢的张郎中正巧路过天门口,雪茄硬是拉他进屋,
替阿彩看病。张郎中正在号脉,外面有人大声叫喊:落雨了,快将晒的衣服收到
屋里去!阿彩望着张郎中,迷迷糊糊地说:“没听见打雷,为什么会落雨?”张
郎中没有答话。阿彩换了一种语气:“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说什么话都没反应?”
张郎中放下阿彩的一只手,拿起另一只手,继续号脉。阿彩也继续说胡话:“是
不是想要我了,又不是野猫偷腥,想要你就来!”张郎中一声不吭地号完脉,要
出门时,阿彩突然骂起来:“我可是明媒正娶的,你敢不要我,小心将来不得好
死!”
张郎中在厅堂上写药方,趁着没有别人,他问雪茄,要不要另加几昧药,让
阿彩吃下去,不再想那男女之乐、床第之欢。雪茄不假思索地回绝后,张郎中狡
猾地笑了笑——他并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是想试试雪茄的为人。张郎中接着劝雪
茄,阿彩不是一般的女人,一般女人戒不了大烟,更治不好自己头上的癞痢,阿
彩能将这两样顽固之疾治好,心里显然有很大的主意。这样的女人,既然娶进家
门,就当是一只上半截破了口子的水缸,只要下半截还能装水,能用多少就用多
少。在雪茄听来,无论张郎中笑与不笑,他说的话都是笑话。
张郎中来时,伞在腋下夹着。走的时候,人没出门伞已撑在头上了。雨下得
不大不小,一群衣衫褴褛的男人打着赤脚在街边小溪里忙碌着。紧挨着紫阳阁墙
根处垒起了一座齐腰高的拦水坝。雪茄正在同情那些在拦水坝下面七手八脚地捉
小鱼儿的男人,杨桃在他身后大声叫着,屋里进水了。小溪里涨高的水顺着通过
排水的阴偻灌进天井里,外面拦水坝里的水有多高,天井里的水就有多深。雪茄
一头钻进雨里,抢过一把锄头,三下两下就将拦水坝扒开了,还说,也不是今年
过年才开始拦水捉鱼的,得按老习惯来,到小溪上游去筑坝拦水,不应该将拦水
坝修在人家的墙根下。雪大爹和雪大奶闻讯赶来时,拦水坝里的水已经破堤而出,
顺着小溪浩浩荡荡远去了。
舜帝父亲名瞽叟,握登乃是他母亲,握登生舜姚墟地,故此以姚为姓名,黄
帝是他八代祖,他是轩辕后代根。他的母亲早年死,继母才生象弟身。继母要把
舜害死,唆使瞽叟变了心,设计要害舜一人。当时尧帝诏书到,舜帝即忙见尧君。
尧君就问天下事,对答如流胜于君。尧帝一听心大喜,二女与他作妻身,大者名
日娥皇女,二者名唤是女英,又将牛羊仓廪付,又将百官九男赐他身。舜帝回家
见父母,继母越发起妒,象弟当时生一计,悄悄说与瞽叟听。父亲叫舜上仓廪,
象弟放火黑良心,大舜看见一斗笠,拿起当翅飞出廪。象弟一计表使成,又献一
计与父亲,叫舜古井去淘水。说起他家那古井,却是狐精一后门,九尾狐狸早晓
得,象弟令要害大舜,吩咐小狐忙伺候,接住大舜出前门,指条大路往前行。父
母:人与象弟,具在上面把井平。大舜走至卧房内,手弹琴弦散散心。忽听舜房
琴声响,三人一看吓掉魂。瞽叟见舜害不死,儿子果然有帝份,害他念头从此止,
尧帝让位于大舜。尧帝在位九十年,龙归大海升了天,阳寿一百单八春。舜为天
子号有虞,不记象仇封有神,。不格奸真仁义。舜流共I 于幽州,放罐兜,于崇
山,杀三苗,于三危,殛鲜于羽山,后来才生禹。下了几天雨,每次听董重里说
书,大家都要议论说,只有见到雪了才会天晴。雨缝里果真飘起许多雪花,一旦
雪花不再飘了,天空又还原成一片水幕,而且那雨还越下越大。下到后来,雨没
有停,雪花又来了。天空完全变晴,已是正月十五往后的事,富人家闹元宵挂在
门前屋后的灯笼,都快没有形状了。
一切都在印证柳子墨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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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二六
趁着阿彩生病,雪家人高高兴兴地将年过完了。
初一早上,雪大爹将家里的人全喊起来,守在大门后面,他双手握紧那根挂
着六千响鞭炮的竹竿,从大门口伸到小街上。最后一只鞭炮响过了,一家人拥到
门外,发现夜里才贴上去的春联旁,被人贴了两张标语。雪大爹带着雪柠沿街看
去,富人家的墙上,都被人贴了标语。随后几天,神色各异的拜年客从各地带来
消息,大年三十夜里,相同的标语贴满大半个县城,相邻的浠水、罗田、太湖和
蕲春等县也是如此。段三国上雪家拜年时,也说了些情况。标语上说要打土豪,
分田地,雪大爹却不着急。雪家没有置田产,没有田地给人家分。雪家不是土豪,
没有什么让人家打的。雪大爹还要家里人都想一想,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天门口人
的事,家里人都说没有,于是雪大爹叫大家放心,只要做人做得正,就是翻天覆
地也用不着怕。
说归说,雪大爹心里更盼着能有更多的穷人借拜年来家里讨封包。放在往年,
下了如此多的雨雪,青石条门槛都会被拜年的人踩矮半寸。雪大爹越是盼,来拜
年的人越少。往年总会来的常天亮也不见来,晚上听说书时,也不见他在董重里
身前身后打转。撑了两天,初三上午,雪大爹叫雪柠去常家看看。雪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