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梅外婆醒得稍慢一些,睁开眼睛看着仍在抱着自己的雪柠:“我做梦了,梦见
你变成我,长着满脸的皱纹!”梅外婆伸手在雪柠脸上摸了一阵,突然大声叫起常
娘娘,让她再点一盏煤油灯。守在自己屋里一夜没有入睡的常娘娘慌慌张张地将煤
油灯送过来。两盏煤油灯一左一右地照着雪柠,梅外婆摸过雪柠的额头,又去摸她
的眼角。仿佛是煤油灯不够亮,又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梅外婆要常娘娘靠近一
些帮她看看。常娘娘的眼睛老花得更厉害,但她看得清清楚楚,雪柠的两只眼角上
各有几条鱼尾纹。
那个半夜里痛哭流涕让人觉得从未见过的梅外婆蓦地消失了:“真是人不晓得
心晓得!夜里我说要将天门口交给你,只是有口无心。一觉醒来,就不得不这样做
了,再不让你将铁锅顶在头上,当自己的家,做自己的主,就是我的罪过。”梅外
婆不仅说起话来又像从前,心情也回到从前了,“从救杭九枫开始,往后我只在背
后看着你。”
“你想操劳我也不会答应了。有个办法我想在杭九枫身上试试,记得小时候听
你说起,有个德国医生,不接受经他救治的难产产妇的任何答谢,只要她们生产头
三天的黄黄的奶水。所以那个德国医生既不见老也不生病,七十岁时娶了一个十七
岁的小护士,生下一个人见人爱的小混血儿。”
“一点不错。当初我生你母亲爱栀时,他就反复对我说,黄黄的初乳是一个人
与生俱来的第一份食物,不喝下去,就会辜负在天堂里的那个人对有罪羔羊的救赎
之意。德国医生很少这样哕嗦的,他说只要我们不按世俗的想法来面对一个人,那
个人就会从我们每个人出生那一刻开始,用无穷无尽的恩宠关爱着我们。”
“所以,我想去找线线,如果她也像别人那样,头两天只让一省喝点糖水,就
请她将上天的恩宠转送给杭九枫。”
太阳照耀在天门口街上,雪柠在门后将自己的衣衫再次整理了一下。送她出门
的常娘娘对梅外婆说,雪柠跨过门槛的样子越来越像她了。
进了九枫楼,雪柠掏出一只贺喜的封包。段三国的妻子接过时连连说,虽说段
家又添了一个外孙,但也用不着雪柠亲自跑,让常娘娘送来就行。雪柠说,她必须
亲自来,是因为她还有事需要当面商量。雪柠刚刚说出自己的打算,丝丝就迫不及
待地撩开线线的上衣,双手抱住那对乳房:“你刚才还说胀得难受,想挤掉不要,
这下子好了,可以留下来施恩救命了。”线线的乳房又大又圆,第一次有些费劲,
只挤出半酒盅,喂给杭九枫时,舌头都没有完全打湿。
第二次顺利许多,挤出来的初乳有半茶杯。第三次更顺利,差不多将茶杯装满
了。
这时候,杭九枫也猜疑起来,问起这办法是谁想出来的。听说是梅外婆和雪柠,
杭九枫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丝丝一急,就问他,为什么从马鹞子和冯旅长手里缴去
的冲锋枪又能用呢,这不是同一个道理吗?杭九枫想了很久,他不再拒绝喝初乳,
但要求不能是梅外婆和雪柠亲手挤出来的。
然而,线线捂着自己的乳房不让挤第四次了,一省已经会咂着嘴唇找乳头。雪
柠也没有连续挤上四次的打算,那位德国医生说过,当乳汁变成白色,线条一样往
外喷,就不再是初乳了。好在荷边也为常天亮生了个儿子。荷边是第一次生孩子,
乳房胀得更狠,每天都得挤上两三次,而且一直拖到第四天下午,才有白色的乳汁
如线二样往外喷。天门口街上没有女人生孩子了,雪家与段家的人便在街上打听,
问准了四乡里谁的女人刚刚生了孩子,便立即赶去,说是用红糖和母鸡换,其实有
一半是乞讨,不是生孩子的女人不同意,就是女人家里的人不同意,理由都是一样,
小孩子没吃的时可以找正在喂奶的女人讨,杭九枫是大男人一个,日后说起来曾经
吃过某某人的什么,再厚的脸皮也会没地方放呀!这些话都是当着段家女人的面说,
雪柠一次也没听说过。段家女人要不来的,换了雪柠去,人家马上就松口:“这么
好的女人,不顾羞耻地想救一个有着世仇的男人,真不容易呀!”忙碌碌地跑了两
个月,杭九枫的情况终于有了好转。
那天早上,杭九枫完全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说:“马鹞子,你真是个狗卵子
哟,山不动,水没移,一声不响就将我在心里发明的刑法偷去了,这可是我在四川
时就想好了的,只等着哪天活捉了你,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还以为只有杭家人才
能做得出这样的梦,没想到你也能,难怪你我是天生的对手!”
马鹞子去了县城,暂时不在天门口。
听到动静,线线抱起唆着乳头不肯松口的一省走过来。杭九枫看苕了,直到觉
得全身上下有种出奇的痒,才又回过神来。同杭九枫一起苏醒过来的还有他的知觉。
对杭九枫来说有知觉了反而不好,痒起来了,既不能哼哼,也不能用手去挠。一方
面是因他在马鹞子面前说过狠话,另一方面,依然有些水肿的皮肤经不起挠,皮肤
破了会有更多的麻烦。万不得已,杭九枫只好叫人将自己重新捆在床上,硬挺着不
让自己的手到处乱抓。尽管这样,杭九枫身上还是破了几十处,有雪柠她们的精心
照看,虽然没有长出白蛆,黏糊糊的脓血却流得四处开花。
秋天来了。因为燥的缘故,杭九枫身上的松毛虫毒性发作得更加频繁。最难受
的时候,杭九枫摔碎了许多装芒硝水的菜碗,并咬碎了两颗牙齿。马鹞子从县城回
来,还说风凉话,希望杭九枫能将他自己的耳朵割下一只。趁着奇痒发作的间隙,
杭九枫说,割自己的耳朵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问题是马鹞子有没有办法将他身子里
的松毛虫毒一点不留地清除干净。马鹞子故作轻松地回答,这有何难,将血管里的
人血放光,换一身狗血就行。杭九枫当然不会服这个输,当即要做约定。马鹞子嘴
里说好,脚下却开溜了,这一去就是十万八千里,好久没有在天门口露面。
要生的孩子都生完了。找不到初乳的雪柠正在着急,街上来了一个为即将生小
牛的母牛买药的男人。为母牛买药的男人被前两家药铺礼貌地请出店堂,又不死心
地来找张郎中。在这种难得碰上的事情面前,张郎中卖弄起来,问了母牛的症状,
居然认真地开了三服药,还说,人畜之病同理,只是药量不同,人药是用三钱五钱
来计,放在药罐里煎就行,牛用药则是用半斤八两来计,煎药必须用沙锅。过了几
天,为母牛买药的男人又来感谢,说张郎中的药很灵验,他家的母牛顺利地生了一
头小牛。大家听了,觉得好笑,并没有用心去想。很快,这件事也传到柳子墨的耳
朵里。一心一意全在测候所事务上的柳子墨忽然问:“既然如此,牲畜的初乳,岂
不是比人的初乳更有效力吗?”
雪柠被这话说得张着大嘴合不拢,多少年来梅外婆一直在启迪自己:人畜同理,
人畜同命,这也是救赎的要诀。
在路上,雪柠不清楚自己应该想些什么,心里乱纷纷的。好在有柳子墨陪在身
边,见到为母牛买药的男人后,那些不知从何说起的话,都由柳子墨开口。为母牛
买药的男人一点也没为难,爽快地说只要母牛愿意,他们绝不阻拦。为母牛买药的
男人领着雪柠来到牛栏,刚生下的小牛浑身湿漉漉的,脐带还没掉干净便钻到母牛
肚子下面,一拱一拱地用黑褐色的嘴巴紧紧唆着母牛的乳头。一起来的丝丝迫不及
待地往前走了几步,正想将小牛撵开,默不作声的母牛突然抬起头来一甩耳朵,然
后将长长的犄角对着她。几个人站在旁边,耐心地等了一阵,小牛就是不肯离开。
看看时问不早了,雪柠犹豫不决地表示,她想上前试试。雪柠慢慢走上前去,母牛
也好,小牛也好都没有做出敌视的反应。雪柠与小牛一起蹲在母牛乳房下面,当她
伸手触摸母牛的乳房时,小牛甚至松开乳头好奇地看着。母牛的乳房让雪柠感觉到
一种熟悉:那是弥漫在乳房上的苍茫。记得前些时的那个夜里,雪柠曾经抚摸着这
辈子仅有过这一次失态的梅外婆,她那对在岁月沧桑中一晃一晃地进入迷茫境界的
乳房,在她的手中忽而轻柔忽而沉重。那样的乳房简直就是梅外婆的人生,所有能
够产生诱惑的诸如鲜满、柔嫩、甜润,不是被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