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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坡上,一块儿狭长的谷地里,有两个女人,正在割谷子。干枯的谷叶儿,相互摩擦着,发出嗦嗦的声音。谷根儿带起的尘土,飞扑到她们的眉毛上、头发上。天气还真有些热呢。她们不断用衣袖揩拭额上和流到脸腮上的汗珠,把滑到脸上的散发理到耳后去,也时常交换着一两句话语。但从不停止手中的活计。
……
坡儿念得很流利。坡儿的声音正在开始变粗,但还不太粗,听起来很好听。
米香靠在被子上,身子斜躺着,闭上眼睛听。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倦意,有点想睡一会儿,刚游过水都是这样有点儿乏有点儿懒。
米香说,念得真好。今天就念到这里吧,明天再过来念给阿姨听。阿姨喜欢听。
坡儿说,阿姨,你看,这书,能不能让我拿回去看看。
米香说,行啊,行啊,你全拿去。
坡儿惊喜起来,一下子把几本书全抱在了怀里。
坡儿要走,米香又喊住坡儿。米香说,这些书可不是白给你的。你要把书里边有意思的话,挑出来,念给阿姨听。
坡儿说,好。
米香让宋兰办的事,宋兰一直记着。见到了政委和吴场长,宋兰说了这个事。一听宋兰说这个事,吴场长笑了。说宋兰的觉悟真高,不想着自己调场部,倒想着让别人到场部。
宋兰说,米香是我好朋友,你们就把她调来吧。
吴场长说,不能随便调到场部的,没有特别原因不能调的。说真的,像你这样的先进模范人物,倒是有理由来场部的。你要是想来,我们倒是可以考虑的。
宋兰说,我就算了吧。我来了,老谢咋办。
吴场长说,要是不想到有他,我们早就把你调来了。
宋兰说,我就算了,还是让米香来吧。米香也有特别的原因,她有一个男朋友,在场部演出队。把她调来,他们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
吴场长说,要是这样,那就更不能调了。对演出队的人,我们是不提倡他们早谈对象的。
吴场长原则性很强,没有给宋兰面子。宋兰帮忙没有帮成,跑出去跟米香说了。米香说,这个办法看来不行了,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宋兰和她一起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还想帮米香想下去,老谢在门口喊了起来。说这么晚了,该回去了。
米香说,老谢对你可真好,天黑了,怕你一个人走路不好走,还来接你。
宋兰说,算了吧,他不放心我,是看我和谁在一起。还想着早点让我回去……算了,不跟你说了,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米香说,你一说我不就知道了?
宋兰说,有些事,光说没有用。女人啊,有些事,只有结了婚才能知道。
从米香那里抱一堆书回到屋子里,连着好几天坡儿都没有出门。除了《苦菜花》,还有《青春之歌》,还有《林海雪原》,还有一本外国人写的书,叫《悲惨世界》。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好书,坡儿不知道怎么读了,就拿在手里不停地翻。那些黑色的铅字,像一片很深的水,眼珠子跳进去,在里边游。游着游着,会停下来,停在一片字里。比如说,这样一片字,就不止一次让坡儿的眼珠掉了进去。
一场激烈的撕斗展开了。王竹死命抱住德贤媳妇往沟里拖,媳妇拼命地呼救挣扎;王流子紧挡住又咬又打又骂像疯了似的娟子。那只大黄狗帮助着撕娟子的衣服……
还有别的一些类似的情节,都会让坡儿的眼睛停留住。不光是眼睛,心还跟着乱跳。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这时的坡儿,别的地方都很软,好像没有了力气,却偏偏有一个地方会硬起来,硬得很厉害,硬得很难受。头一回硬,把坡儿吓了一跳。赶紧把书扔掉,好像书里有个魔怪,故意要折磨他。可没过多大一会儿,坡儿还会把扔掉的书拾起来,想着不再看那些类似的情节,但眼睛好像一点儿也不听话,一看到那些字眼,就不肯离去了。
很怪,那些让自己激动的情节,却不敢念给米香听。他觉得要是念给米香听,米香一定会说他是坏孩子。他不想让米香觉得他坏。要是米香知道他坏,就不会理他了。米香要是不理他了,他的暑假不知会多么没意思。
二十九
天真热。夏天天都很热,可这几天好像要更热一些。戴着草帽也没有用,太阳光不是光了,全变成了针,变成了烧红的针,往人的皮肉里扎。一些人受不了,晕倒了。尤其到了中午,人在地里,好像放进了火炉里,马上就要烧成灰了。
没有办法了,队长说,中午不下地了。
早上到地里干一会儿,干到太阳出来,看到太阳爬过树梢,就让回家。回到家,一直休息到太阳西斜,再到地里干活,干到天黑回来。用这个方法,躲天上的毒辣的太阳。
人可以往屋子里躲,不让太阳晒到身上。山上的冰雪没有办法,只能让太阳又烤又烧。雪经不住烧烤,化成了水。好大一座雪山冰峰,几天就没有了。这时再往山谷里看,会看到奔腾的洪水,像野马群一样不可阻挡。
水往低处流。洪水再野,也是水,也一样往低处流。下野地在盆地的边上。洪水一下来,就冲进了下野地。不过,下野地并没有害怕。下野地有水库,专门用来装水的。洪水跑进了水库,就像野马进了圈,想再野也野不起来了。
下野地人,不但不怕洪水,还想着让洪水来。不来洪水,水库就会干掉。水库干了,庄稼没法浇灌,就不会有收成。正是年年都有洪水,水库里才四季都有水。
太阳大,洪水也大。洪水大,水库里的水就多。别人热得厉害了,躲在屋子里不出门。米香不是这样,米香会从屋子里跑出来,跑到水库。不管天上太阳有多热,到了水里,就会凉快到骨子里。
到了水库,一看,把米香吓了一跳。水库变了,变得更大了。
原先水边长着芦苇,这会儿,芦苇看不见了,全让水给淹掉了。还有水中的好多小土岛,也看不见了,也让水淹掉了。原先要走到水边,得从沟壁的台阶往下走,这会儿不用走了,坐在沟壁边上,脚就能伸到水里。
水一点儿也不清了。洪水带来的泥沙,把水弄浑了。洪水还在往里灌,卷起的是旋涡,像是一个个圈套,却又猜不出搞的什么阴谋。
也有几个人,看着天热,也跑到水库,想冲凉。可到了水库,一看水库里的水,全吓住了。只是在水边站了一会儿,就往回跑。跑到屋子里,打一盆子水,把毛巾打湿了,在身上擦来擦去。
只有米香不往回跑。米香往水里跳。
米香想试试水有多深。米香双腿并紧,像个直直的杆子插下去。可水太深了,这个杆子没有插到水底,就浮了起来。
米香露出头,换了一口气,没再往下插。不用再往下插了,因为米香知道这水有多深了。米香一口气探不到底的水,至少也得十五米以上。
水深没有让米香多想什么。会游水的人,不会在乎水有多深。米香还想着,要是水总是这么深才好。这样游起来会更痛快。
于是,极热的这几天里,米香天天来水库游水。
游到了第五天,米香不来了。不是米香不想来,是米香没法来了。因为,天上没有太阳了。不光是没有太阳,还扯起了满天的乌云,还下起了大雨。
下野地的天很怪,大热过后,都会是一场大雨。往年也会这样。可往年好像热得没有这么厉害,大雨下起来,也就没有这么大。今年热得太厉害了,今年的雨也就下得很厉害了。
水库里的水没有把米香吓住,可天上下来的大雨,真的把米香吓住了。雨像很大的柱子,砸下来,砸在屋顶上,好像要把房顶砸穿。米香坐在床上,抬头往屋顶上看。屋顶还没有被砸穿,可好多地方,已经往下滴水了。
大雨还没有停,外面响起了钟声。
下野地的人,干什么都要听钟声,从起床到吃饭,到下地干活,到开大会小会。每天不知听多少遍钟。
可这个时候听到钟声,大家有点儿奇怪。下雨天,地上全是泥,不能下地干活。这个时候敲钟干啥,大家都不明白。
只是听,不出门。想着是不是谁没事干,瞎敲钟。把钟敲错了。
听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因为那钟越敲越急。不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不会这么敲钟。
拉开门,看到队长亲自在敲钟。队长一般不会自己敲钟,一般是由各排排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