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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我很偶然地读到了一本美国作家爱伦。坡的小说集。从那时候起,我猛然认
识到只有当一个作家才是我今生惟一的出路。因为较之现实中的生之艰难,文学无
疑是人为灵魂寻求安慰的世界。然而今天我却不这么认为了。从北师大作家班出来
后,我在西苑附近租了一间小平房,急不可待地想开始我的职业写作生涯。然而,
我的笔却难以养活我。寄出去的稿子总是石沉大海,以至于连邮费对我都难以承受
了。迫于生计,我不得不去一家广告公司打工。手头稍微宽裕的时候,晚上我就去
北大附近的蜘蛛酒吧里喝点酒,并希望能在那儿结识一些朋友。就是在蜘蛛酒吧里,
我遇见了陈爽。
她背对着我坐在酒吧灯光昏暗的角落里,留给我一个朦胧的背影和一头长发。
她面前的台子上站着一瓶张裕白兰地。那天晚上,客人不多,因为时近春节,外地
人大都回家乡过年了。她的酒快倒干的时候,她突然向我转过身来,在幽幽的烛光
里,她脸上似乎蒙着一层雾气,流露出一种梦幻之情。这种表情你只能在喝醉了酒
的年轻女人脸上看见。我当时以为她是个30多岁的女人了,因为她一双眼睛醉得眯
起来。她的声音在怀旧的美国西部乡村音乐中却异常清晰。
“能否借你的肩膀,让我靠靠?”
没有策划,最浪漫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再次见过她之后没多久,她就和我挤
在我狭窄的小床上睡觉了。但是,决不能因此你就说她是一个轻浮的女孩子。她还
是一个大三的学生,念的是国际贸易。她来自湘西,身上带着南方女孩的清灵之气。
我问她,如果说那天晚上蜘蛛酒吧里,坐在你身旁的是我之外的另一个男人,你也
会借他的肩膀吗?
她笑着说:“也许会,也许不会,这要看我第一眼的感觉。”
对这样的女孩子,你能说她什么呢?她看重的是自己的感觉。
我也曾无数次地回首她第一次坐在我的小床上,目光沉静,她自己动手,大方
地、一件一件有条不紊地宽衣解带。那间只有一扇小方窗的屋子里四壁斑驳,墙上
我自己画的一幅烈马渡江的水墨画反射着有些发黄的灯光。小屋里弥漫着初春的寒
意。没有声音,夜到了最寂静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叠好自己那件白色的高领毛衣
并把它放在旁边堆满书籍与草稿的小桌子,她赤裸着身子,挑选了一本磁带放进录
音机里。悠扬的萨克斯顿时充满了这间不足20立方的小屋。她要在缠绵令人心动的
音乐里向自己的童贞告别。她的皮肤既温柔又清凉。那天晚上,流泪的是我而不是
她。不仅仅是因为激动,我突然想哭。我的泪滴落在她脸上。你怎么哭了?阿纪!
她睁开眼睛,问我。我颤抖着声音说,陈爽,我爱你!她腾出一只手给我擦泪,喘
着气说,是的,这就是爱,但不要流泪。
音乐停了下来,飞翔的旅行结束了。床太窄了,两个人都不得不把身子侧起来。
陈爽睡着后,我拉灭灯,在黑暗中我的手顺着她光洁的胳膊向下摸去,最后停在她
手腕的那道伤疤上。我轻轻地摩挲着温柔肌肤的这道僵硬的一寸多长的疤痕,在脑
海里一遍一遍地想象着这样的情景:一个弱小的女孩儿被一个强壮的男人压倒在床
上,女孩儿拼命挣扎,男人一只手按住女孩儿的胳膊,另一只手撕扯她的衣服。突
然,女孩儿停止了反抗。我答应你,你先起来吧,她说,我自己脱,不过我要先去
洗洗脸、梳梳头。女孩儿拿过自己的书包,走到角落里,再转过身来时,手臂上却
是鲜血淋淋。
我努力地去想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然而他的脸庞却始终是一片空白。我知道,
当时的情景未必就如此。这些都加入了我自己的想象。陈爽说:“他被我吓坏了,
以后再见了我可老实了。”我问他,这个男人是谁。她说是她同学的哥哥,当时她
才上高二。这还不算,陈爽意犹未尽,又给我讲了另外一件事。她的小手不停地在
我胸膛上画着圆圈。她说:“这件事发生在去年暑假,我去一家外企打工,刚去没
几天就被一个部门头头给盯上了。一天晚上,他请我去香格里拉饭店吃饭。只有我
们两个人,借着酒意,他出言放肆,他说:”陈小姐,只要你答应今天晚上陪我过
夜,我送给你一条30克的金项链。‘我说:“我不稀罕你那玩艺儿,我爸爸在湖南
有座金矿。’他又说:”如果你跟我一个月,我就给你买一辆奥拓轿车。‘我说:
“奥拓哪有法拉利开着气派啊!’他说:”我是当真的,陈小姐,这样吧,就一次,
我出一万,干不干?‘我摇摇头。二万。我还是摇摇头。五万,他伸出一只肥胖的
手在桌面上晃着。我还是摇摇头。那你开个价,他说。我说,就要这座香格里拉饭
店吧。他一听就恼了,说,你以为你是谁啊!“
陈爽格格地笑起来,身子蜷在我怀里抖个不停,而我却沉默着。你怎么不笑?
她问我。我说:“他未必就会真的兑现,那么多钱。”
她说:“他有的是钱,一个月薪水就三万多,还有提成,他自己有辆丰田车。”
我想即使他挣钱再多,那也是另外一码事。这个世界上有钱的男人多的是,但
那都是另外一码事。可是不管你怎么理解,这既没有屈服于魔鬼也没有投降于金钱
的她视若明珠的礼物,今天却馈赠给了我。我一遍一遍轻轻地抚摸她温柔的娇躯,
毫无睡意。在这个北京西郊的一间小平房变成的宫殿里,一个寒酸的男人成了世界
上最富有的王子。陈爽却沉沉地睡去,带着激情过后的疲倦。我闻着女孩依稀的鼻
息声,我希望时间能停住,别让早晨灿烂的阳光融化在我这王子的冠冕。然而糊着
报纸的小窗户已经蒙蒙发白了,今夜将不复再来。
是的,今夜将不复再来。然而生命狂放的花朵却结果了——陈爽怀孕了,眼看
就四个月了,当然,这并不能算是出乎意料的事。只要你跟一个20岁的女孩儿做爱,
又不采取措施,就可能会怀孕。当然,年龄再大些的女人也会怀孕,不过,那不一
样。问题是陈爽真的怀孕了,我们必须找一个地方把这个小东西流下来,总不能让
一个大三的女生挺着个大肚子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呀。在这危难关头,我想起了当年
睡在我上铺的这位诗人朋友。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许多人已经倚着靠背或趴在小桌几上想方设法地开始睡
觉了。人很多,过道里挤得水泄不通。浓烈的汗臭味儿混合着很有个性的厕所味儿,
使你不敢用力呼吸。我没有买卧铺票,是因为我需要节省用钱。我在广告公司写文
案的工作一个月前又丢了,这是我自己造成的,谁都怨不着。一个人在不正常的情
况下,往往就会有不正常的举动。星期天趁着没人,我把公司里的一台电脑抱走了,
因为我觉着我太需要一台电脑了。和陈爽的相遇,无疑更刺激了我的写作欲望,那
段日子里我充满了激情,我梦想着勤奋与孤独这对拐杖能尽快地改变我目前的生活。
到了夜里,看着床上的电脑,我觉得自己真是愚蠢之极。一整夜我都吓得不行,光
想着警察马上就要来敲门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雇了辆板车,我远远地躲在公司
对面的一家书亭里,看着板车夫把电脑搬进公司去。当然,这件事我没有告诉陈爽。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我记得那个男的高大魁梧,一上车就抱着啤
酒瓶子吹。女的打扮得很漂亮,也显得年轻,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的样子,她不是
剥鸡蛋就是递烤鱼片,一刻也不闲着,伺候那男的喝酒。男的挺着个大肚子,对他
妻子咋咋唬唬。正像别的肥胖又喜欢喝酒的男人一样,这个人也很健谈,让你觉得
你对于他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他已经好几次把啤酒瓶子递到我跟前,让我也喝两
口。我谢绝了。他问我:“你们在哪儿下车?”
我说:“哈克尔。”
“哈克尔?”他说,“没听说过有这地儿。你们是回家过暑假吧?”
我说:“不是,我们是去看望一位朋友。”
他问我在什么单位里上班。还没等我回答,陈爽先替我说了,她说我是个作家。
那个人重新又审视了我两眼,摇摇头说,不像。他又问陈爽:“你呢?”
这回是我先开口了,我说:“她是个翻译。”
“翻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