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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旭挣脱出右手,“你就让我以A师党委书记的身分签一次字吧。演习失利,我也负有重大责任。”
范英明默默地看着刘东旭签了字,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作战室。围在门口的人向两边闪过,女兵的脸上都挂着泪珠,看着范英明远去。
高军谊在后勤指挥所过了一段相对单纯和平静的日子。A师在演习中陷入苦战的原因,高军谊猜到了七八分。得到范英明和刘东旭被狐狸部队救回的消息,高军谊大吃一惊。他惊讶的倒不是狐狸部队虎口拔牙在自己防区救出几个俘虏,因为在他看来这次演习终归只是一次演习,同是少壮派的朱海鹏和范英明演出一场双簧轻而易举。他惊讶范英明的狠,竟把黄兴安巧妙地留在虎口里。演习结束后,黄兴安和范英明在A师肯定要势同水火。想想自己要和这些如狼似虎的狠角一起共事,高军谊心里就有点灰。如果黄兴安不是在演习前期把范英明的权力吃干拿尽,范英明决不会做得这么绝。演习这些日子,和王科长王思平接触自然多了起来,高军谊对军队外边的世界的了解深入了许多,实实在在接受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思想。在这一个多月里,高军谊仔仔细细考虑了自己后半生。范英明和刘东旭为A师的前途担负起责任的时候,高军谊也在指挥所边的田野里想出了一条退路:演习结束后一定要设法到地方。
王科长在后勤指挥所看到范英明和刘东旭签发的命令,知道演习就要结束了。演习结束后,必然要经历一段混乱时期,浑水摸鱼的机会也就出现了。他急忙走出指挥所,找到了高军谊,老远就喊了起来:“高师长,高师长,演习要结束了。”
高军谊嗔怪道:“要叫高副师长,这样称呼别人听见了会误解的。”
王科长赔笑道:“这些年和地方同志接触多,叫习惯了。地方上职务不分正副,叫起来都是书记、市长、县长的。”
高军谊也不再纠正,说道:“结束就结束吧,如今强调科技,还是高科技,演习结果自然是这种样子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王科长说:“我是找你商量和地方接触的事。”
高军谊问:“商量什么?”
王科长一脸媚笑道:“高师长,前些日子,听你露了点想到地方的意思,这一段就留心摸了点情况,想给你汇报汇报。是这样的,C市工商局和国税局如今都缺个副职,我想先帮你去有关地方做点铺垫工作。你也知道,不疏通疏通,转业干部一般都要降一职两职使用。”
高军谊眼睛亮了一下,又摇头叹道:“这种关键位置,哪里能轮到我们这种人。”
王科长凑近了,探着上半身道:“功夫下到家,地方单位都愿意用转业干部。部队相对单纯,用部队干部,一般不会有后遗症。只要舍得下功夫,说不定你还能挑挑拣拣呢。”
高军谊还是直摇头,“思平啊,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我也确实想向后转。我的家境你都清楚,不是你小舅子帮忙安排了小兰,更糟。师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范英明刚上来一个月,就敢和老黄较劲儿,我还有什么前途?舍得下功夫,其实就是舍得花钱。一个副厅级的肥缺,没十万八万功夫钱,谁敢想?”
王科长接道:“高师长,你能记住我办的一点小事,我王思平还有什么说的?下功夫的事不用你亲自办。至于那点功夫钱,我小舅子还拿得出,先替你垫上。日后你不管到工商局还是到国税局,都能管住他,那时再还他就是了。”
高军谊淡淡说道:“那你就多费心了。”
王科长掏出一张纸,“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演习已经结束,我已经把一号油库、二号油库库存的汽油、柴油清理了出来,你签个字吧。”
高军谊接过单子细看一遍,“思平,一号库不是还有四十几吨吗?你这八吨不对吧?二号库好像也不对。”
王科长眯了一下眼道:“空袭时不是失过火嘛,上报时,上边不会有人细查。又是打个败仗,谁会想这么细。一离开演习区域,这个表和十几吨油一入库,事情也就过去了。在大城市生活,用钱的地方很多。这油嘛,烧完了不也是烧完了,烧在这种演习中,不是和扔了没两样吗?”
高军谊拿着单子走了几步,“你的仔细我是知道的。可是,这相差……”
王科长紧接道:“这一点请你放心,我已经作了周密安排。你只用签个字就行了。”
高军谊蹲下来,把单子放在膝盖上写了“已阅。高军谊”几个字,递给王科长说:“小王,这演习场如同战场,出了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件事我可只负官僚主义的责任呀。”
王科长笑道:“如果演习还在继续,我再长仨胆,也不敢做这种事。我是这样处理……”
高军谊连忙说:“我不想知道,你也别说。你去忙你的吧,我得去和邹部长商量商量善后工作。他的心脏这几天又出了情况。”
王科长心满意足地走了。高军谊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长出了一口气。
蓝军指挥所被红军突然发动的全线反击搞得非常紧张,一时竟判断不出红军的用意。
常少乐从参谋手中接过一叠电文,一页一页看着,嘴里说着:“这个范英明看来是发疯了。难道他是在搞以攻为守?攻击也不是这种攻击法呀!”
朱海鹏仔细看了战场态势,来回踱着步,没有马上表态。
常少乐又道:“他们来势凶猛,应该把他们这股气打下去。”
朱海鹏摇摇头道:“以范英明的判断力,不会看不出红军已经没有机会了。他搞这种自杀性冲锋,肯定有别的用意。他要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很可怕。常师长,我猜想他们这样做,就是要为A师保留一股气。”
常少乐想了想说:“他们没制空权,后勤运输线不畅,兵力已不占优,早露败相了。你分析得有道理。咱也不能太本位主义。还是要给A师留点回旋余地。”
朱海鹏道:“演习到这种程度,我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是该考虑到全局了。A师存在的问题,该暴露出的也都暴露了,要是一味争胜斗狠,伤了A师的元气,反倒过了。”
常少乐道:“我们该表明一下态度,不能让方副司令和陈军长认为我们小家子气了。怎么做,还是由你定吧。”
朱海鹏喊道:“丁参谋,命令各与敌接触部队,避其锋芒,向后撤出五公里,继续保持进攻态势。命令空军,出动五架轰炸机,去炸红军运输线上的清衣江大桥。”
两人走出指挥所,看见江月蓉已收拾好行装在门外站着。
常少乐问道:“小江,真的不等喝庆功酒了?你这个大功臣可不能缺席呀。”
江月蓉说:“我的任务算是勉强完成了。下周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如果你们硬是不同意,我也只好服从命令。正好后勤有个便车……”
常少乐笑道:“你看我们俩像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吗?我派个车,直接把你送到K市。”
江月蓉忙道:“不用不用,搭个便车就可以了。演习还在进行,这么做我可担待不起。”
常少乐就说:“海鹏,你送送小江。我在这儿钉着。”
朱海鹏弯腰拎着箱子,慢慢走着。
江月蓉跟着走几步,主动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
朱海鹏停下来,转过身叹口气,“你就不能考虑考虑那件事?”
江月蓉勾着头道:“我一直在考虑,请你相信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但你一定要给我足够的时间。”
朱海鹏带着气说:“三年?五年?”
江月蓉用恳切的目光看着朱海鹏,“你别逼我。等演习结束,我会给你个答复。”从朱海鹏手里夺过箱子,快步走向一辆大卡车。
朱海鹏一直等到卡车驶出视线,才转身朝作战室走去。
方英达、陈皓若知道红军发起全线反击后,一直站在大屏幕前看。一个参谋悄悄拉住赵中荣,把一页电文递给他,伸手点点电文,表情神秘。赵中荣很快读完电文,瞥了一眼立在角落里的黄兴安,很僵硬地往前走两步,声音有点发颤他说:“红军来了请示电。”
方英达说:“念!”身体一动不动。
赵中荣念道:“军区演习指导委员会并军演习协调委员会:鉴于我军已全部丧失战场主动权,再作抵抗已毫无意义,现已令所属各部作最后一次攻击,恳请适时中止演习。此次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