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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以为只有小学的时候才检查身体,上中学后,那些痴肥的儿童,就可以在自己的家里悄悄地过秤,免受医生大声报出绝密数字的尴尬:“邢浩,身高140公分,体重60公斤!”没料到,上中学的第一次体检,反而传来一个可怖的谣言:“谁的身体差,就要打针,做变性手术。”并且说明理由:人口太多了,要限制生育。
谣言是在十分钟才蠕动一次的长队伍中传开的。检查身体的教室门口挂着一个门帘子,每当我离门帘子近一点的时候,就有人招呼自己的亲友团插队在我前面,好不容易前进一步时,我差点想放礼花庆祝。一片混乱中,传来议论声:“国家真英明,我早就想变成男的了!”“嘻嘻嘻,你变成男的肯定才难看!”另有一个专门传给我的小道消息:一直骂我是“蒋介石三十八代孙女”的龙超喜欢我,是他亲口说的。
快排到门口的时候,只见一个医生端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档案袋,虽然我们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为了配合神秘的体检气氛,相互问着:“里面装的是什么呀?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医生故意慢慢地解开档案袋上的绳子,不时冷笑几声,总算解开了。她往里面瞄一眼,突然大喝一声:“龙超!”龙超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队伍里跑了出来,双手抱头,双腿蹲下,说:“医生,我知道我不该考试作弊,不该在卷子上冒充家长签名,不该偷杨非雪的钱,刚才不该骂你是老母猪,我昨天晚上吃了肥儿丸,我保证长高,我不打针啊……”医生愣了一会儿说:“这位同学不要怕,我是让你拿体检表的。”龙超一听,悄悄地骂开了:“害我白忏悔,老母猪!”
所有将要掀开门帘子的人,都回头投来深情的诀别一瞥,然后一咬嘴唇,钻进去了。
检查身体兼做“变性手术”的谣言虽然可笑,但我只看见人进去,没看到人出来,忍不住猜测进去的人是不是变成了猪肉渣子。
门帘子里果然别有一番洞天:简直比猪肉渣子生产流水线还井然有序!原来这是一个阶梯教室,前面是一个偌大的舞台,被检查肝脾的同学躺在蒙了人造革的台上,任由医生在你的肚子上动手脚。如果拿个灯照着,简直就是展览。教室里剩余的空间都是观众席,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一边被人解剖,一边被人参观。
在看别人检查肚子的时候,我一直有个疑问:凡是被医生低声叮嘱过的女生,都一律张开了大嘴,医生到底说了什么让人吃惊的话?龙超凑到我旁边说:“是问她们要不要吃药,当变性人,问到你的时候,你的嘴不能张开哦!不然就变成男的了!”轮到我了,我暗中发下毒誓一定不能张嘴做吃东西状,但医生说的是:“现在检查你的龋齿。”
医生先把外衣剥开一点。到肚脐以上,然后就开始揉面团似的揉肚皮。台下的男生一片骚动:“快看,不要钱的脱衣舞呀!”于是,几十双眼睛盯着我的肚皮。我朝他们一笑,笑容酷似千年僵尸复活,他们受了惊,收回了视线。
我被检查肝脾的医生摸过肚子,刚把衣服掖进裤腰里,却赫然看见检查心脏的男医生把拿着听诊器的手伸进同学的衬衣里。为了证实他是贴着肉摸,还是隔着一件内衣摸,我紧紧地盯着医生的听诊器,看着它领着医生的手伸进衣服里,那被检查的男生娇羞地把脸别过去,背对着我。不过我还是看到他的脸红了。
轮到龙超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表示:“能不能隔着一层衣……”话还没说完,医生粗暴地撩开他的衣服,把手伸了进去,龙超抹着眼泪说:“当我没说。”
所有的男生都对检查心脏的医生表现出极大的艳羡:“真幸福,摸来摸去的,全操场的女生都被他摸了个遍。”为了证明其舒服性,两个男生娱乐性质地互相摸了摸,并发表摸后感:“太小了,没意思。”
放学的时候,发现校门口接孩子的妈妈奶奶多了好几倍。龙超的奶奶看到他出来了,还快速地,假装不在意地往他裆里一抓,替他的身体做补充检查。龙超脸一红,说:“谁让你来的?”他的奶奶小心地解释:“我听说……”龙超吼道:“你听说什么就信什么啊?!”
翘课记
我仔细观察了何伟业嘴唇上常年挂着的一股鼻涕,我怀疑我的感冒是被他传染的,后来发现不是的,因为我流的是清鼻涕,他流的是浊鼻涕。
我感冒得非常尴尬——又不轻又不重,再轻一点鼻子通气了,可以呼吸了;再重一点就可以发烧了,我发烧起来超好看,眼睛又大又亮。
感冒的日子里,我没有勇气把鼻涕擤得像钻墙一样响。只要我一低头鼻涕就会流出来,我只好仰起头,把鼻涕咽回肚子里,这在中国历史上就叫“肥水不落外人田”。
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感冒到达了最高峰:眼泪流得使眼睛小了一倍,一呼吸鼻黏膜这个东西就疼得厉害。我妈在电脑上玩“皮卡丘打气球”,我告诉她:“我好难受。”我妈赶紧骑到我身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我,忽然笑了出来:“你好丑啊。”若在平时,我早就一记“七伤拳”打过去了,可今天我是个病人,只是沉着冷静地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绝对不能侮辱我相貌。”我又说:“我好难受,只能用嘴呼吸了,跟鱼一样。”我妈道:“鱼是用肺呼吸的。我得了510分,你看你看!”
我只好自己治病,我听说出汗能治感冒,尽管热得要死,但还是在棉被外面加了一层毛毯继续睡觉,左边鼻子不通就侧到右边睡,右边鼻子不通就侧到左边睡,我的鼻涕就左右两边倒来倒去。
我妈把“皮卡丘打气球”玩到700分的时候,终于独孤求败,正眼瞧了我一眼,兴奋道:“我打电话给你爸,告诉他你生病了!”通话过后,我气若游丝地问:“他说啥?”“他高兴得很,说你感冒跟他症状一样,现在终于能证明你是他的小孩了……”我一头栽在枕头上,一歪不起。
在我勉强起床的时候,发现脖子歪不过来了,我对我妈说:“我得了脑膜炎!你数一二三,我就变成傻子了。”我妈说:“你睡久了,落枕。”我叹气:“唉!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我妈说:“错了,是祸不单行。”
我边哭边撒泼:“生不如死啊!没人关心我啊!我妈玩游戏,我爸高兴得要命,我死了算了呀!”我妈像怜悯疯子一样任我大闹,必要时还抚摸我一下,又帮我倒了杯牛奶,我二人相亲相爱,有效地促进了鼻子的沟通问题。
想到我的感冒好了,又要去上学了,我扑在我妈怀里大哭:“我不想去上学。”
昨天我感冒得很严重,我妈承诺给我请假,可今天我起床的时候,发现重感冒已经痊愈一大半了。身为一个初步萌生厌学思想的孩子,我当然悲痛欲绝啦。
趁着我妈还没醒,我变着法子折腾自己。先把被子一脚蹬开,寒风凛冽中坚持了五分钟,终于感觉鼻子有点堵塞了。我妈醒来的时候,我一激动,把好不容易积累的鼻涕全吸进肚子。
我妈问我:“感冒好点没?擤擤鼻子给我听听。”我用最大的力气吸吸鼻子,希望声音听上去山响,我妈养了我这么多年,到底不是白混的,一听就知道我的感冒已经好了,快速地把我张罗起床,我一边把肉绷得紧紧的,防止被拉下床,一边用梦呓的虚弱语调说:“我病了……咳咳……我不能去学校,我的前后左右都被我传染了,我要是今天上学,要引起交叉感染的……”我妈就像听疯子在骂人一样无动于衷,力道不断加大,终于把我成功地拽下了床。
我披着毛巾被,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巨大虚弱的奶瓶,没有鼻涕我也要用卫生纸点缀鼻子,在我妈对我的病情将信将疑的时候,我又及时地演了一个晕倒,终于成功地把她支到了学校给我请假。我妈请假回来,还带回来“艺术之星”的申报表,说全校只推荐了我一个人。我翘课却并没有被集体抛弃,不禁叫我感动了一番。
我家就在学校旁边,可以看到学校的操场。翘课的日子里,听到我的学校正在举行“升旗仪式”,听到教导主任宣布文明班名单有我们班,我好像偷听到机密一样高兴了一阵。在阳台观测天气以决定自己“翘课完毕,该穿什么衣服,才能使班里同学惊艳”的时候,看到操场上全校师生在操场上做操。对面教学楼的男生又在愉快地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