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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干什么……!这个狐狸精害得你不够啊!还要勾引你!没门!!”潘巧丽还以白眼。
“你、你…你欠揍”。他抡起拳头。“你敢!来”。迎着他的是双目圆睁,咬牙切齿的潘巧丽。
“老高,……”一声不温不火的呼喊,像一缕初秋的晚风,吹散了空气中危险的火药味,她的落落大方和平静,从气质上,一下盖过了潘巧丽外强中干的咋呼劲。
卡车减速拐进了一个连队,又有人要上车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停地有人上车,到中午时,车上已有二十人了,另一辆车早到了一会儿,也从各连拉来了十六个人。
场部早以改成团部,作为后勤的招待所,紧邻团部卫生所,有三排平房,加上食堂围成个大四合院。午饭过后,高德全和另三个知青住一间,他仰身躺在被子上,身上搭拉着棉衣,双手搭在头上,两眼无了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苍蝇,看着看着,苍蝇变的大了起来,越来越大,那突出的眼睛下面,突然出现了潘巧丽那龇牙咧嘴的画面。他猛然坐了起来,使劲挥去眼前恐怖的影子,强烈抑住直往上翻腾胃酸。“怎么啦,你不舒服啊?”对床的李运康吐着烟问到。
“哎…没什么”。他边深呼吸,边答。
“我叫李运康,大家都叫我阿康”。
“那你咸我老高好了,我比你大多了”。
“好,就叫你老高,…怎么样,来一支”。他递过烟盒,里面是一排卷得细致,排放的整整齐齐的莫合烟。
高德全伸手接过,“哇!你手艺不错哎,跟买得一样。”他抽出一支在鼻前闻闻,“唔…好烟”。放下烟,合上烟盒又还给了他。
李运康接过烟说:“怎么啊?你不抽烟?”
他点点头,说:“谢谢,我真的不抽烟”。
“来,我给你重卷一支”。说着他拿出另一个方盒子,拿出纸,从左至右倒上烟丝,卷起烟身,右手把烟头拧成个细把,左手上下捋着烟身,就像欣赏一件工艺品,飞快地在舌尖一过,另一头收口成扁三角形,掉过头,“答”一声咬掉烟把,一支秀长的烟就递了过来。“谢谢…谢谢……。”他接过烟,门开了,潘巧丽走了进来,他叼着莫合烟,横了她一眼,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像要吐出心中的郁闷和所有的不快。
“睡醒了”,潘巧丽温顺地问,甚至有点讨好。
“……”没有回答。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叠好棉衣,只要能守着他,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门口传来他熟悉的脚步声,半开的门外,袁梦珠直视着,不紧不慢地从过道走过。脚步声声,每一下,都敲打在两人的心上,溅出的火苗,却是截然的不同。长长的过道像没有尽头,脚步声绵绵不绝于耳。高德全站了起来,“我去买点烟”。像自言自语,又像要告诉她,他感到自己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哪样心虚,没有底气。当他夸出门的一瞬间,他竟吃惊地站住了,长长的过道尽头外,阳光灿烂,一片亮白,黑黑的过道,像拉长了的远景,袁梦珠俏丽秀挺的身影,如同一个慢镜头的剪影,美轮美奂。他站在那里,他不想破坏上帝赐给他的宝贵瞬间,那在远处的身影,就像烙在他心中的剪影。
“嘭”的一声,身后的门被关的山响,惊的远处的袁梦珠回过头来,潘巧丽抢上两步,不容分说地,拐起他的胳膊大声说:“我陪你一起去”。声音震的过道嗡嗡作响。他本能地一甩,毫无作用,再抬头,已不见了人影。他仰天长叹一声:“你………”。
房间里鼾声如雷,大康不时的磨着牙齿,高德全失眠了,对一个用体力来维持生计的人来说,是极少的。自从他上了这辆卡车,他就被一条锁链紧紧地套在脖子上,一条由传统道德和命运构成的锁链,汇成外界的舆论,及他内心难以把握的惶恐,上这辆车,就是向世人宣布一种承诺,道德、良心、情感、人格一起向他压来,他抉择的天平失去了准星,内心的搏杀,使他心中滴血,失去自我。他感到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膨胀,在痛苦,在嘶喊,一个随时会燃烧的身躯就要冲出躯壳。他听见了自己灵魂在呐喊。他猛然掀开被子冲了出去……。
团部的发电机房早以下班,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西边挂着一勾下弦月,没有流云,半夜的风里,带着晚秋的刹气,麦子早已归仓,晚熟的瓜,正送着醉人瓜香,龙渠上种的向日葵,低着头,被硕大的子盘压弯了腰。一颗种子入土,它要经风雨斗烈日,才能结成千上百的果实,这是生命不谢的赞歌。他的心情似乎平缓了些许,渠水静静地流着,水面上的秋叶,随波起伏地打着旋转,随水流而去,他弯下腰,用手心接住一片树叶,那是一叶白杨树的落叶,又抬头看看边上知青们当年种下的小树苗,如今已有腿那么粗了,他扶着树,看着那些结疤,像眼睛似的流着泪,泪水已干涸,结成黑色的胶质,“哎……你们也有伤心事啊!”他轻叹一声,靠着树,坐在水渠边,‘你们落叶归根吧’,想着,又把叶子放进了水里。记得陶铸写的‘白杨礼赞’。对白杨树的赞美是一点都有不过分的。他胡乱的想着,心绪平稳了很多,到底是命运拤住我的脖子,还是我拤住命运的脖子,走着瞧……。
他突然感到背上有点发毛,慢慢扭头一看,黑暗中,一对发着绿光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他本能地往后一撤,差点掉进水里,惊的心脏怦怦直跳,‘稳住’,他提醒自己,静心一看。一条一时无法辩清的,狼还是狗出现在面前,黑色的毛色,把一切都隐藏黑暗中,无法看清大小来。要是狼,它可能早进攻了,也没见过黑色的狼啊,是条狗,他停了停,心想能带上它就好了,放羊用得着,他尽量放平语气说:“朋友”…狗立刻警觉地后退一步,却也不走,十分谨慎地看着他,嘴里发着‘唔唔’的声音。有门,他心想,他把声音放的更自然,更平和地说:“朋友,你有主人吗?”这一次,狗没退,他侧身用双手在水渠里掬了一捧水,想送过去,狗立刻有了反应,它侧了侧头,露出了白森森的两颗獠牙,他立刻不敢再动,水,慢慢地从他指缝里流走了,他又掬了一捧水,这次他送了近了一点,“来吧,没吃的,喝点水”,狗向前靠近了一步,没露牙,水又流光了,他第三次掬了水,给狗送过去,“来来……没事”,狗真的在他手上用舌头舔了起来,他立刻感到狗舌的柔软,真是喜出望外,他探索地摸摸狗头,天哪!这是一条多大的狗啊,狗也偎了过来。它身上暖暖的,高德全这才感到自己有点冷。“哎,朋友,我要给你起个名字,你……那么孤独,像条独来独往的狼,叫你狼怎么样,你当的起这个名字,看来你从来没有主人?狼啊狼!相逢何必曾相识,交个朋友吧,帮我放羊去,怎么样?”他抱着狗,任它用舌头舔着自己,就像找到了故友,没有妒忌,没有猜测,他突然感到鼻子有点酸,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和人讲话了,如今极想和狗一诉衷肠。
远处一点亮光正晃晃幽幽地沿着水渠向他过来,狗早以警觉地树着耳朵,只是没叫,半支烟的时间,查水员走近了,他披着棉衣,右肩扛着坎土镘,把子前端挂着马灯,嘴上的烟火时隐时现,高大清瘦,戴着眼睛。是‘一鸣’他心想,还没开口,对方问话了:“喂!谁在那里?”“是葛一鸣吗”?他站了起来迎上去。
“你是…”。
“我是德全啊!”
“是高德全,天哪!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放下工具,赶上几步,紧紧地和他拥抱地一起,“怎么来了也不来找我,深更半夜在这里,哇……还带了条狗,你好吗,我想你啊,说说……说说近况”。葛一鸣火热的话出自一个男人的胸膛。
“哎……,一言难尽,真是一言难尽啊!……你还有烟吗?”高德全问。
“就这半支”。他递给他。
“我今天才学的”。他笑了一下,接过半载莫合烟就抽了起来:“还有吃的吗”?他盯着他又问。
“也是半个,你是怎么搞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半块饼子,又递给他,他接过饼子,立刻塞进狗的嘴里。“狼,来来”。
“噢,你是要喂它啊”。葛一鸣顺手把棉衣披在他身上。两人席地而坐,中间放着马灯。
高德全抽了最后一口,把烟朝水里一弹:“今天才到,到畜牧连放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