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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起身去厨房洗了两个西红柿摆在小印面前,一个黄色,一个红色。小印起先看见光的
卧房里有三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可是她不说。
光猜到小印的心思,说:“那苹果是去年我们出门时留下的,不能吃。”事实上小印根
本不在乎这些,光说话时她已经抓起黄蕃茄咬了一口。小印喜欢黄色。
光从衣兜里摸出口琴,轻轻地摩挲。小印把西红柿皮吐在地上,说:“你跟谁学的?”
光说:“我爸爸。”又说:“我还会吹口哨。”小印道:“你吹我听。”光嘬起嘴唇,吹了
一段《敖包相会》。小印道:“我们酒楼OK厅里好多客人都唱这首歌。几时你过去,我和
你对唱。”光腼腆地笑。
小印又道:“你自己怎么不吃?”光说:“这是给你的。”“迂腐!”小印说,“要是
我不爱吃呢?”“那就不要吃了。”“好吧。”小印跃起来,把吃剩的蒂部从窗口扔出去,
跑进厨房洗手。
“我怕你不高兴。”小印甩着手上的水滴,解释说。光做了个并不在乎的表情。
小印看看光的眼睛,又看看他的头顶,说:“你比我高。”小印把手伸到光的头部,比
划了一番,然后食指和拇指相对开,“高这么一截。”
小印呲着牙笑了笑,牙齿上沾着一小块西红柿皮。
光说:“我妈妈说我还能长。”小印“嗯”了一声,光能长高对她来说是愉快的。
光迟疑了一下,说:“我带你去我的书房。”“你还有书房?”光的脸微微发红,道:
“我从来不带陌生人进去。”光的意思小印听懂了,不过她并不相信,至少,她要装出不相
信的样子。
光的“书房”在三楼到楼顶平台中间转弯的过道上,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房里放一张书
桌,一个玻璃小书柜,还有两把椅子。
小印扫一眼书桌,顺手拿起一本书翻阅,是一本《中国民间故事集》。小印问:“这本
书好看吗?”光端过一把椅子放在小印屁股后面,小印坐下,接着陀螺似地旋了个一百八十
度,转向书柜。柜里胡乱竖着光的课本,还有《包法利夫人》、《一千零一夜》这样的课外
读物。小印皱起眉头,伸出一根手指,摁着书脊上部逐本从书徐补里捩出一角,然后又推回
原位。小印讨厌课本,也讨厌外国书。
“你这里有没有《故事会》?”“我从来不看《故事会》。”“为什么?”“不为什
么。”小印继续拨弄着书本,“我只要看见一本正经的书就头疼。”
“有时候,”光犹豫着说,“我也是。”
小印拉开书柜底下的玻璃门,勾下腰身看书脊上的字,“我读书时成绩糟透了,特别是
英语和数学。有一回我英语只考了二十九分,老师骂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简直
气坏了,发誓再也不要踏进校门一步。后来我就没念书了。你呢?”
“我?我也不好,每次期考总是和第二名拉不开差距。我爸爸说我意志薄弱,难成大
器。”
“哇,你爸爸干吗的?”
“他是报社编辑。”
“编辑是干什么的?”
“就是帮别人改文章。”
小印起身要走了,她要去看一位同学。
光的脸庞流露出寂寞的表情。小印说:“明天我上班,顺便过来看你。”光说:“你明
天不会来。”小印说:“一定来!”
小印背身准备下楼。
突然她打了个寒噤,好像身后并没有光,也没有光的书房,而是置身在一个非常怕人、
非常荒凉的所在。小印猛然扭过身来,叫道:“光!”
光似乎愣在那里,他的脸看上去很异样,额头淌下一股红色液体。
小印又道:“光!”光振作精神,看着她,眼里焕发出融融的笑意。
小印伸手在光的前额抹了一下,看看手,手上什么都没有,再看看光的额角,额上也是
什么都没有。“我刚才看见你流血了。”小印疑惑地小声说。
光说:“你牙齿——”“我牙齿?怎么?”“上面沾着一块西红柿皮。”光抬手用指甲
剔掉小印牙齿上的皮屑,弹在地上。
小印站着不动。光的手指碰着了她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
等了一会儿,女孩轻声说:“拜——”
“拜——”
如光所说,第二天小印没有去看他。第三天也没去,第四天还是没去,直到六天一次的
轮休到来,才敲开光的房门。
书房门口摆着一盆绿油油的鸭拓草,蓝白色的小花像挑在针尖上的露水。
“咦,我的词典怎么到你这儿来了?”刚刚坐下,小印就惊异地叫起来,拿起桌上一本
《英汉词典》哗啦啦翻动。
光接过词典,瞅了瞅,拿不准女孩是否在开玩笑,“是你的吗?”
小印说:“当然啦,你看,封面上这个红色的光字还是我昨晚用圆珠笔写上去的,笔划
还描了一遍。”
小印说完偷偷吐吐舌头。光沉默了,又瞧瞧词典,再瞧瞧女孩,说:“真是你的,你拿
回去好了。”
“我才不要,我恨死英语了!光,你吹口琴我听好不好?”
光遵命。先吹舒伯特的《小夜曲》,后吹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从引子一直吹到再现
部分,中间有些口琴不能演奏的段落就跳了过去。
光吹得很投入。深情的旋律使小印回到了微雨氵蒙氵蒙的春日里,她站在玻璃门后面,
一道忧郁的目光穿过她深入到幽渺深穆的远处……
小印信手翻着辞典。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后来就抓过一支铅笔在一个练习本的空白页码
上胡乱写着字。
光吹完后小印就伸懒腰,她写累了。
纸上重重叠叠地写着ahandsomeboy。
翌日,小印站在楼下喊着光的名字。没有动静。
抽空上楼拍了半天门,仍旧没有动静。小印闻到一股不清洁的粉尘味。“书房”门口的
鸭柘草枯死在那里。小印记得昨天明明还开着花儿的。
她是来告诉光,她的《英汉词典》好端端放在家里。这种偶然的巧合令她心潮起伏。
那天小印不断从酒楼里面跑出来,看光的窗户打开没有。可是直到晚上九点下班,都不
见动静,女孩怏怏不乐,心里说,只要你肯在窗口晃一晃,我就上来找你玩儿。可是每次抬
头,窗户都死死地关着。女孩生气了,连续几天赌气不肯登光的门。
“我天天都趴在窗后看你。”光寂寞地说。
“撒谎,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就站在玻璃后面,玻璃表面有反光,你当然看不见。”
小印心软了,表示允纳光的解释。
“光,我觉得你这里好冷,缺点儿什么。”
“已经好久没人来过这里了。”
“你的同学朋友不来看你吗?”
“现在我没有同学,也没有朋友。我不能随便出门。”
没有同学没有朋友的光的处境让小印感觉熨贴。“往后,只要你愿意,在窗口招招手,
我就上来看你。”女孩说。
就这样约定了。小印果真不食言,此后频繁地往来于酒店和这边三楼之间。有时还从酒
楼厨房偷一些好吃的带过来两人分享。在她的带动下,光变得活跃了。他们无话不谈,彼此
共同的话题很多。小印喜欢读《故事会》、武侠小说,光不读《故事会》,可是武侠小说比
她读得还要多(他爸爸监视很严,都是躲着看的)。光爱听抒情歌曲和古典音乐,部分小印
喜欢的流行歌曲(包括某些摇滚歌手演唱的歌)他也乐于接受,他们关严门窗,声嘶力竭地
吼唱,觉得非常开心。小印给光讲述许多酒楼里发生的轶闻趣事,说累了,就席地而坐,背
靠着书柜听光讲故事。光给她讲《阿列霞》,那个美丽的巫女的不幸遭遇弄得她眼眶里含满
了泪水。小印还买了一支口琴,拜光为老师,可是她缺乏毅力,学习的第一天就打退堂鼓。
最有趣的事情是一起去参观光的“幻想树”。那天光心血来潮,吹牛说他会施展古波斯
人的催眠术,能让人产生幻觉,还说是从书上学来的。小印不相信,嚷嚷着要他交出那本
书。光交不出来,被她纠缠不过,就王顾左右而言他说天气好热,咱们到楼顶平台吹风去。
那天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没有星星的夜空乌蓝乌蓝。街道上的灯火显得十分遥远。市
声使四周一片寂静。
小印不小心被脚下一块水泥板绊了一下,幸好给光及时拽住。光说当心跌跤。
光的声音听上去模模糊糊,一股浓稠的睡意袭上来,小印不觉张嘴打了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