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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费是不是,听说现在这些东西很卖得动……”
“不,不,我从来不写这些东西。”娴玉宛若遭到了精神奸污似的,恶心得连
连否认。哥哥为自己安排的开场白,被对方误解到这般恶俗。
白如雪的两眼骨溜溜地打量房间四围,然后说:“你该不是焦点访谈的记者吧?
你把摄像机藏在哪里了?”
娴玉看她做张做致的模样,心想也许她想借焦点访谈在荧屏上出一番凤头。她
摇头否认:“我不是焦点访谈的记者,你放心……”
出乎她意料之外,白如雪摊摊手说:“你要是焦点访谈的记者,那才好呢,我
可以把我们这里污七八糟的事情都告诉你。就连刚才的两百元钱,我都可以完壁奉
还。人家称焦点访谈是焦青天,这样的青天,我们国家太少了,多几个,到处走走,
这社会何至于像今天这样:贪官多如狗。”
哼,三陪女居然也愤世娘时,也赞扬焦点访谈!敬一丹水均益这些名主持得知
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娴玉既然自称是记者,也只好顺风顺水的附和:“我虽然不
是焦点访谈的,但你和我说,我也可以通过媒体帮你们反映。我们随便谈谈。听说
你下岗了,是不是这样。”娴玉明知故问。
“也算是吧,我本来是在龙江公司搞仪表检定的,很好很干净的一份工作,可
好好的一个工厂给那些王八蛋们搞得亏损几十亿,不是发不出工资,就是七折八扣
的越发越少,现在又让我们这些人下岗回家,每个月发136元,这年月,136元够吃
的够喝的?跟你说真心话,改革到了这攻坚阶段,说起来改革有阵痛,我们理解,
我们能够忍受,只是我们不明白怎么痛来痛去光痛我们工人,那些当官的不但一点
不痛,甚至比不改革的时候还肥,你几十万他几百几千万捞得舒舒服服,一声免职,
屁事也没有,换个领导班子吧,新来的瘪着肚子捞得更凶。工人们都说:‘去了一
群大肥猪,又来一窝架子猪,催得膘肥出厩去,接班还有崽崽猪……’”白如雪很
难碰得到新闻媒体的,所以滔滔不绝地向女记者倒出厂里工人们无处可诉的昔经。
什么改革、阵痛、攻坚,崭新的名词,从这位三陪口里骨碌碌的滚出,不得不
令娴玉侧目,从来“商女不知亡国恨”,可当代的商女居然侈议国事,痛骂腐败。
三陪也骂腐败,这真是“乌鸦笑猪黑,腐败骂腐败”。再说你既然说起改革来一套
又一套的,蛮有水平的,怎么又去干那个。乘她换气的空隙,插嘴问:“下岗了可
以找些别的工作干,不一定非到酒家去当小姐,比方说到再就业中心,找份钟点工,
搞搞家政什么的,干什么不比干‘那个’强?”说到“那个”两字,娴玉怎么也遮
盖不住自己的鄙夷。
“我说,小姐你……”自如雪刚喊出口,立即就意识到,现在“小姐”两个字,
已是“那个”工作者的专用名词了,称对方为小姐,不是尊重而是亵渎。她略略做
了个表示歉意的手势,说:“记者女士,你以为这里是大城市,有什么再就业中心,
这里是小县城,劳动力供大于求,每家都有两三个闲人,谁雇钟点工?当年为了国
防建设的需要,国有大企业建在这种旮旯角落,现在好,厂一夸,除了小姐市场,
没有别的正经的劳务市场,要吃饭要生存,有什么办法?趁着现在年轻……”
听她没完没了的发牢骚,娴玉后悔自己的问话,谈话的时间是用钱买的,自己
既不是经济学家,更不是国务院总理,实在管不了那么些民间疾苦。白如雪为什么
要当三陪,她没兴趣,赶快切入正题是当务之急,她偷偷的用右手挪了挪左手的袖
口,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动作虽小,但是已为白如雪看见,她马上停止了讲话,
见娴玉望着她,白如雪笑着说:“我现在相信,你确实不是焦点访谈的记者……”
娴玉勉强笑笑问:“为什么?”白如雪说:“因为你对我们工人的疾苦不感兴
趣,心不在焉。一百元钱买我一个小时,你想听什么,别兜圈子,学崔永元,实话
实说。”
这一说正合娴玉的心意,所以她说“好吧,你既然也是龙江公司的职工,你应
该听说黄新岐的事情吧,听说跟他一起被抓的那个女的,也是你们厂里的女职工?”
一提黄新妓,白如雪蓦地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女记者的脸有些熟,她不是
别人,她肯定是黄新歧的女儿,她跟她姐姐黄娴素长得很像,黄娴素是省局法规处
的处长,自己去考检定员合格证的时候听她讲过“计量法”什么的。这样看来,什
么采访,了解民情,都是鬼话,她是为她父亲而来,只是自己和她父亲有那么不光
彩的一幕,她隐瞒身份降尊纡贵来找自己又是为的什么?为避免麻烦,她推得一干
二净地说:“你要了解这件事,找错人了,你们当记者的,直接去公安局了解,不
是更第一手吗,找我干吗?’”
娴玉不理会白如雪的不友好态度,继续说:“据我们在省里听说,老头实在有
些冤,那个女的其实不是什么三陪四陪的,只不过是黄新歧手下的一个女职工,他
喜欢她,她也爱他,两情相悦,情不自禁,那天晚上就出了这号事……”
“嗄?……”白如雪诧异了:“你们那里是这么传的?两情相悦。哈,哈,有
意思。”她嘴里笑着说有意思,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她讲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了,悦凤豁然开朗了,如果“两情相悦”,黄新歧只不过是和他手下的女职
工有暖昧,与嫖娼无涉。领导干部和属下姑娘有暧昧,这在当今社会已连官太大本
人都是司空见惯,老婆不告法院不问。本公司的前任总经理,有一次在宾馆与他的
小秘鬼混,不过罚了点钱,官照当,钱照拿。看来黄家也已经悟到这一点。想到这
里,悦凤最后一个困惑有了答案:那天大盖帽把她带进办公室时,她先是忐忑不安
害怕得不得了,可大盖帽连问都不问,一口咬定她是白玫瑰酒家的三陪白如雪,让
她在现成的讯问记录上签字签手印,放她出来时,他们说为她保密,要她自己别到
处乱说,她当时就有些纳罕,这些人怎么那么好心,还劳他们倒过来叮咛她。现在
清楚了,大盖帽是傅庭西指使来的,为傅庭西所用。如果审问出她白如雪是龙江公
司的下岗女工,黄新歧嫖娼岂非就不成立了。
傅庭西倒阁与黄新歧的反倒阁斗争,关键就在黄新歧是不是嫖娼,而能不能给
黄新岐立嫖娼的罪名,关键是女方的身份。如果女方是酒家三陪小姐白如雪,那黄
新歧就得倒霉。如果女方是龙江公司职工秦悦凤,那黄新歧最多就是给个警告处分
甚至像那位柳总经理一样,屁事都没有。机缘凑巧,自己居然被推上总经理与副董
事长权力斗争的风口浪尖之上,成了关键中的关键人物。
就在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白如雪也即秦悦凤明白自己的举足轻重的分量,
为了掩饰内心的激动,她点起一枝女用雪茄,顺着娴玉的口气添薪助火,怂恿说:
“你说得对极了,像以前我们公司的柳总经理和他的小秘被抓到,罚了些款,什么
事都没有,多好哇。”
听这口吻,娴玉觉得可以单刀直入了:“你认识跟黄新歧出事的小姐吗?”
来了,果不其然。她故意答非所问:“怎么,你要找她,游说她,游说她为黄
新岐开脱,是不是?”
对方一言道破天机,娴玉掂出这个三陪着实的不蠢,因此她斟字酌句地说:
“也说不上游说,她本来就是企业职工嘛,让她实事求是地说一下。你知道,黄新
歧的儿子是一家什么公司的总经理,他的女儿们也还是有些办法的,那位女士如果
在这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他们是不会忘记她的。或者让他们家给她些钱,或者为
她安排个轻松的报酬高的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哦,有这么好事?那他们怎么不来呢,你让他们来,我带他们去见她。”悦
凤顿时热心了。
“这个时候,他们不便来,我是他们的朋友,出于朋友之义,来帮他们转达这
个消息。我看你这位小姐也是个痛快人,说话直爽,你能不能帮我转达这个信息?”
娴玉说。
“转达一下,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悦凤说得很爽快:“只是你们要她挺身而
出,怎么个挺身法,让她跟省政府的领导说,她是黄副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