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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上就想好了,该花时就要花,她今天卖的不是寻常东西,是脖子上挂的玉石,那可是古墓出土的文物,集贸市场人来人往,玉璜相信会给她带来好运。
交完钱,玉璜把篮里鸡蛋一个个捏站起来,码成塔尖尖,铺了块红布那是上二年级儿子的红领巾,双手很庄重地摘下脖子上红丝线穿着的玉石,放在红布上,玉璜用意很明白,就像耍猴的,打几遍锣,小猴翻几个跟头,招人啊。
那块玉石带着她的体温从胸前乳沟处离开,玉璜顿时觉得心里发虚,空空落落的,类似打摆子的发冷引起全身的哆嗦,往常玉璜可没有这种感觉,玉璜觉得有些奇怪,莫非要发生什么事儿,她心里很紧张,眼瞅着那块玉石。
玉石不大,约摸半个鸡蛋大,形状蛮好看,两头翘翘像月牙儿,牙儿边有两个斜斜的小孔,颜色灰白,放在红布上,灰白与大红,颜色对比不强烈,玉石显得呆滞没生气,只有拿在手里,才会感受到一种持续不断的温热和湿润,细细看,玉石上有弯弯曲曲的花纹沿着牙儿边拓展。
刚放好玉石,几个买菜的妇女围上来,玉璜精心布置的塔尖尖顷刻间垮下,那块玉石也被拨拉到地上,玉璜眼快拿到手中,一阵温热顺着手心延伸,刚才发冷的身体舒展开来。玉璜好生奇怪,再细瞧玉石,灰白的玉石平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她想自己真是乡里人,不偷不抢卖自己的东西,反而疑神疑鬼的,是神经过敏了。
鸡蛋卖完了,玉璜把篮底朝天,挥手抖抖红领巾上的灰,平展展铺在篮底,手心的玉石放上,她伸长脖子像呆头鹅注视来往行人,有人来讨价还价也是对她一片苦心的慰藉,可是过往人很多,谁也没正眼瞟一下篮底的玉石,这场景让玉璜很伤心。
渐渐地天气燠热起来,玉璜头顶上冒着汗气,她抬头望天,太阳红彤彤地挂在头顶,扭头看看左右,买菜的人稀少,卖菜的挑着空箩筐悠悠晃晃朝两边的商店东张西望,其实他们不会买东西,只是显示一种满足的欲望。〃吃饭噢,有雅座,有盒饭,三菜一汤四块钱〃,一个描眉涂口红的胖女人朝卖菜的人扬着手,这一吆喝,玉璜想到家里养的两头大肥猪。家里的猪也该喂猪食了,饿极的猪不像人饿了软绵绵,而是力大无穷,会啃翻石槽挤开猪栏,跑到野地里疯玩甩蹶子,甩蹶子猪要落膘的,一落膘没几十斤精饲料喂养恢复不了原来模样。几十斤精饲料就是几十块钱,想到钱玉璜着实心疼。还有一大群鸡,没人看管,蛋不生在窝里,生到草窠里上哪去找,草窠里有黄鼠狼,鸡碰上黄鼠狼……玉璜越想心绪越茫然,满肚子怒火满肚子怨恨不知该向谁发泄。
昨天,玉璜和黑皮到蝈蝈家喝酒,喝的是喜酒,蝈蝈家新楼落成启屋。别看蝈蝈跑运输发了财在乡亲面前眼睛长到额角,人五人六的,在黑皮面前却谦恭得像条摇尾巴狗,他欠着黑皮的情。那年蝈蝈得了急症,抬到医院脸色蜡黄连眼球都不转动,没钱交住院费,是黑皮卖了300cc血救了他的命,凭这救命交情,蝈蝈哪敢怠慢玉璜、黑皮。也许酒席上玉璜多喝了几杯,酒落肚躁心,也许蝈蝈家楼房太气派,回到家玉璜坐在床沿长吁短叹,一声声道不明说不清的艾怨。
〃女人就是眼窝浅。〃躺在床上的黑皮很烦玉璜的叹气声,转过身子,脸朝着玉璜的后背接着说,〃你们女人眼窝浅,浅就浅在见到日子比你好的眼红,见着比你差的,嘴上叹人家命苦,假惺惺地陪上几滴泪,心里在看笑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叹气的,各家有各家的活法,蝈蝈家楼房村里第一,我看直筒筒像碉堡一点也不洋气,待明年,看我家楼房,尖尖的顶,红红的瓦,小别墅样,人在里面行走,风不打头雨不浇脸,要多滋润有多滋润。〃玉璜听了黑皮的话几乎要脱口骂出〃你吃灯草放轻巧屁〃,话在喉咙里转几个圈又强咽下,玉璜想,话带刺会伤黑皮的心,家里难处,黑皮又不是不知道,为这个家,风里来雨里去,黑皮像老牛套辕拉犁没停息的时刻,什么嫖啊赌啊黑皮从不沾这些东西,本本分分,这种本分人应该有自己的福分。想到这里,玉璜的心里面犹如初升的太阳那样充满温和之情,她低声慢语劝着丈夫:〃睡吧,明天还要到窑厂扛活。〃
〃狗日的到窑厂扛活。〃玉璜话没完,黑皮冲口骂出,咕噜一声从床上坐起,〃想和老婆亲热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芽〃黑皮大声嚷嚷,玉璜低眉垂眼,她知道黑皮发火原因,没办法的事,干那种事,俗话说,一滴精十滴血,伤身体的事。玉璜也不是木头,也青春年少,你想想,黑皮去窑厂扛活,脱坯、装窑、出砖全是重体力活,黑皮虚空的身体有个闪失,这个家就坍了半边天,玉璜强忍着,只能在刮风下雨窑厂开不了工,才满足丈夫,这样做,苦了自己也委屈了黑皮。
黑皮发脾气,玉璜明白事理,只能半是哀求半是哄着黑皮:〃我们不像蝈蝈开汽车挣得活水钱,山坳坳除了黄土就是茅草,想挣钱只能是乡里狮子乡里跳,楼房盖起来,你想到窑厂扛活我还不让你去。〃
黑皮趿拉着鞋抱着胸在床前走来走去,他低着头,眉宇拧成川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说话的语调很低:〃玉璜,这十几年苦了你,我没本事,让你连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吃,全换了贴补家里的钱,当丈夫的心里愧得慌。〃玉璜被丈夫说得心里也很悲伤,难受得嘤嘤抽泣:〃你知道就行。〃〃从现在起你应该享福。〃黑皮说这话满脸是得意的神色,〃蝈蝈今天给指了条道,和他一起干,钞票花不完。〃黑皮扭头望望玉璜,玉璜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开始我也不相信,世上哪有这种便当事,听蝈蝈细说,才知道我们是守着金山,手里拿着讨饭碗。〃黑皮一把抱住玉璜,贴着她耳朵悄悄说,〃挖古墓。〃
玉璜头脑一下炸了。古墓,她的记忆中坳后的屏山有许许多多,那时,村里人大呼隆上山开荒造田学大寨,常挖到砖砌石垒的古墓,胆小的人怕沾上死人的晦气跑得远远的,也有那些愣头青充满好奇地用锄头钉耙撬开墓,除掉白骨还有铜器铁钱陶罐之类的陪葬品,那是啥年代,横扫〃四旧〃,乒乒乓乓砸碎了,村民们吐了口恶气,有喜欢占小便宜的把砸扁的铜铁器卖给货郎担,换几块糖,甜甜家里小孩子嘴。玉璜还记得山上古墓遭一次破坏,下工回来的父亲蹲在灶间吸烟就叹气,手摸着玉璜的头说:〃那都是古董文物啊,代表一个朝代的历史文化,可惜了。〃
日子悠悠晃晃过去多少年,电视这个媒体让玉璜知道了许多原先不知道的事,当屏幕上出现那些陶罐、青铜器时,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从她的内心,她焦虑,她更关注的是那些衣服破烂、胡子拉碴的盗墓汉子的命运,因为他们被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这景况,玉璜看了心里难受,会自言自语说:〃穷归穷,捱拉着活,比犯法强。〃现在黑皮要走这条道,玉璜头能不炸?芽她知道黑皮的德性,爱认死理,如果不给他一个惊醒,不让他划清界限,黑皮也会戴上手铐的。玉璜掰开黑皮在她胸前游动的手,不冷不热地说:〃你要挖,你就去挖。〃说着掀开箱盖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甩在床上,黑皮冷眼看着:〃啥事不能商量,使什么小性子。〃〃这事没商量,就是金山银山堆在面前也不能干,这话也许不入你耳,你会说,蝈蝈不是没事吗,轮到我就该出差错?芽你要有这种想法就千错万错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政府来真格的,就是偷根针也了解得清清楚楚,到那时就算你盖十层八层楼房,满屋的钱只落得人财两空,你也读过书,天天看电视,这事理也应该辨得清。〃玉璜喘口气又接着说:〃以前,我也很同情蝈蝈,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乡里显山露水的人,为什么偏偏命苦,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淹死在脚背深的水里,再养一个是痴呆的,七岁了,讲不全一句囫囵话,口水整天顺着嘴沿儿淌,谁造的孽,现在想想造孽的是蝈蝈,你不挖人家古墓,人家会断你的根?芽报应啊?选〃说到这里,玉璜把黑皮的手按在胸前,她嗫嚅着:〃我害怕,我害怕报应,我家只有儿子这一条根,万一,万一……〃黑皮紧紧地搂住浑身颤抖的玉璜:〃别说得血淋淋,全身起鸡皮疙瘩,这事听你的,不干。〃
黑皮睡了,玉璜睡不着,披衣信步走到院外。远处,庄稼地里的枝藤蔓叶绿油油一片,疏落的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