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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思嘉小姐,就吃,听俺的话,一点点吧。卡琳小姐和苏伦小姐可全都吃了。“她们要吃就吃去,思嘉不屑地说。她们像只兔子一点骨片也没有,可我不行!我再也不吃这种打垫的东西了。我没有忘记那次到卡尔弗特家去之前吃了一整盘,谁知他们家有冰淇琳,还是用从萨凡纳带来的冰做的,结果我只吃了一勺,我今天可要好好享受一番,高兴吃多少就吃多少。听了这番不伦不类的犟话,嬷嬷烦恼得皱紧了眉头。在嬷嬷心目中,一个年轻姑娘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那是黑白分明的两个方面,中间没有可以通融的余地。苏伦和卡琳是她手中的两团熟泥,任凭她强劲的双手随意搓捏,对于她的告诫也总是侧耳恭听。可是要开导思嘉,指出她那感情用事的做法大都有违上流衬会的风习,那就会引起一场争斗。
嬷嬷对思嘉的每次胜利都是好不容易才赢得的,这中间还得归功于一种白人所不知道的狡狯心计。
即使你并不在乎人们怎样谈论这个家庭,但俺还在乎呢,她嘟囔着。俺不想站在一旁,让宴会上的每个人都说你那么没有家教。俺一次又一次告诉过你,你只要看见某人吃东西像小雀子那样斯斯文文的,你就能断定她是个上等人。
可俺不打算叫你到威尔克斯先生家去,在那儿粗鲁地猛吃猛喝,馋得像只老鹰。“母亲是上等人,但她照样吃呢。思嘉表示反对。
等你嫁了人,你也可以吃,“嬷嬷辩驳说。爱伦在你这个年龄,从来在外面不吃东西,你波琳姨妈和尤拉莉姨妈也不吃。现在她们都嫁人了。凡是馋嘴的年轻姑娘们,大都找不到男人。”我就不信。在你生病时举行的那次野宴上,我事先并没有吃东西,艾希礼·威尔克斯还告诉我,看见一个姑娘胃口好他很高兴呢。
嬷嬷不祥地摇着头。
男人家嘴里说和心里想的是两回事。俺看不出艾希礼先生有多大的意思要娶你。思嘉顿时皱起眉头,眼看要发作了,但随即克制住自己。
在这一点上打中了她,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了。嬷嬷看见思嘉一脸的不服气,嬷嬷便端起托盘,用一种出自本能的温和而狡狯的方式改变了策略。她边叹息边向门口走去。
好吧。刚才厨娘装这盘了时俺就跟她说了,'一个女孩子是不是上等人,看她吃什么就知道。'俺又对她说,俺还没有见一个白人小姐比媚兰小姐吃的更少的呢,像她一次去看艾希礼先生——俺的意思是去看英迪亚小姐时那样。思嘉用十分怀疑的眼光瞪了她一眼,可是嬷嬷那张宽脸上只流露出天真而惋惜的神情,似乎在惋惜思嘉不知媚兰·汉密尔顿那样像个大家闺秀。
把盘子放下,过来替我把腰扎紧点儿,思嘉很不耐烦地说。我想过会儿再吃一点。要是现在就吃,那就扎不紧了。嬷嬷掩饰着得意之情,立刻放下盘子。
俺的小宝贝儿打算穿哪一件呀?
“那件,思嘉答道,一面指着那团蓬乱的绿布花。这时嬷嬷立即起来反对了。
你不能穿,不行。那不是早晨的衣服。你不到下午三点不能露出胸口,况且那件衣服既没领,也没袖。你要是穿上,皮肤上就会出斑点,好像生来就这样似的。去年你在萨凡纳海滩上出了那些斑点,俺整个冬天都在用奶油擦呢。如今俺可不想再让你出了。你要穿,俺就告诉你妈去。“要是你在我穿好衣裳之前去对她说一句半句,我就一口也不吃你的了,思嘉冷冷地说。要是我已经穿好了,妈就来不及叫我再回来换呢。嬷嬷发现自己输在算计上了,只好通融地叹了口气。
比较起来,与其让思嘉到野宴上去狼吞虎咽,还不如任凭她在早上穿起下午的衣裳来算了。
“给我紧紧抓住个什么,使劲儿往里吸气,她命令道。
思嘉照她的吩咐,紧紧抓住一根床柱,站稳了身子。嬷嬷狠狠地使劲拉着,抽着,直到束着鲸须带的小小的腰围收得更小了,她眼睛里才露出骄傲而喜悦的神色。
谁也没有俺小宝贝儿这样的腰身,她赞赏地说。每回俺给苏伦小姐扎到20英寸以下,她就要晕过去了。“呸!思嘉喘着气,同时带着轻蔑的神气说,我这一辈子可还从未晕过呢。”唔,偶尔晕那么几回也不碍事,嬷嬷告诉她。
你有时候太性急了,思嘉小姐。俺几次对你说,你见了蛇和耗子也不晕,那样子并不体面。当然,俺不是说在你家里,而是说在外边大伙面前,俺还跟你说过————“唔,快!别说这么多废话了。我会抓到男人的。我就是不嚷嚷也不昏倒,看我能不能抓到。天啊,我的胸褡太紧了!
快穿上衣裳吧。
嬷嬷小心地把那件12码细纱布做的绿花裙子加在小山似的衬裙上,然后把低领胸衣的后背钩上。
在太阳底下你要把披巾披在肩上,热了也不要把帽子摘下来,她吩咐说。
不然,你回家时就果得像老斯莱特里小姐一样黑了。现在来吃罢,亲爱的,可别吃得太急,要是吃了马上吐出来,那可不行埃思嘉听话地面对托盘坐下来,要是再塞进去一点东西不知自己肚子还能不能呼吸空气。嬷嬷从盥洗架上摘下一条大毛巾,小心地将它的一端系在思嘉脖子上。另一端盖住她的膝头。思嘉从那片火腿开始,因为她喜欢吃火腿,但也只能勉强咽下去。
我真恨不得早就结婚了,她反悔似地说,一面厌烦地吃着山芋。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无休止地的勉强自己,永远不能赁自己高兴做事。在自己很想吃东西时期装得小雀子那样只能吃一点点,真是太腻烦了。在自己想跑时期要慢慢地走,在自己能够连跳两天也不觉得累时期要装得跳完一场华尔兹就晕倒了,这真叫人腻烦透了!我再也不想说'您真了不起呀!'来愚弄那些比我还无知得多的男人;
再也不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让男人们对我讲些什么,而且感到自命不凡……
我实在不能再吃了。“试试吃个热饼,嬷嬷好像求她似的。
一个女孩子要找男人为什么就该装得那么傻呀?“俺想,那是因为他们男人都有自己的主张。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哪样的人,只要你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你就省掉了一大堆苦恼,也省得一辈子当处女。他们想要的是耗子般的小姑娘,胃口小得像雀子,一点儿见识也没有。要如果一位先生怀疑你比他更有见识,他就不乐意同你这位大家小姐结婚了。”要是男人们结婚之后发现他们的太太是有见识的,你以为他们会感到惊奇吗?“是呀,可那就晚了。他们已经结婚了。况且先生们总是提防着他们的老婆会有见识。”到时候我可偏要照我所想做的去做,说我所想说的话,不管人家怎样不喜欢我。“不行,你不能这样,嬷嬷担忧地说。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就不许你这样。现在吃饼吧。泡着肉汤吃,亲爱的。
“我看北方佬姑娘用不着做这种傻瓜。我们去年在萨拉托加时,我注意到她们有许多人在男人面前也显得很有见识似的。嬷嬷轻蔑地一笑。
北方佬姑娘嘛!当然,俺看她们想啥说啥,不过俺没见她们哪几个在萨拉托加人向她们求婚的。“可是北方佬也得结婚呀,思嘉争辩说。她们并非长大就行了。她们也要结婚,生孩子。她们的孩子多着呢。”是为了钱男人家才娶她们的,嬷嬷断然说。
思嘉把烤饼放在肉汤里泡了泡,再拿起来吃。也许嬷嬷说的有些道理吧,一定有点道理,因为爱伦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说法不大一样,也更委婉一些。实际上,她那些女友的母亲全都教给自己的女儿必须做那种不能自立的、依恋别人的、小牝兔般怯生生的可怜虫。其实,要养成和保持这个模样,也需要不少的知识。也许她是太鲁莽了。她常见艾希礼争论,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她许就是这种态度和她喜欢散步骑马的有益于健康的习惯,使艾希礼害怕同她接近而转向娇弱的媚兰那边去了。也许,要是她变换一下策略——可是她觉得,如果艾希礼意屈服于这种预先策划好的女人手段,她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敬佩他了。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他愚蠢到了居然为一个假笑、一次晕倒和一声你真了不起呀所诱惑,便是不值得要的人。可是好像他们全都喜欢这一套呢。
如果她以前对艾希礼也采用了这种错误的策略——当然,算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如今她要采取不同的手法,正当的手法。她需要他,并且只有几个小时可以用来争取他了。
如果晕倒,或者说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