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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窥探今夜是何动静。没多时,只见师父率众埋伏,只见众多公人赶到,只见大杀一阵,只见众人收拾死屍,最后,听得师父吩咐,开船往小孤山去,他才捏手捏脚出了林子,闪回家里安歇。不知睡过多少时候,小八朦胧中,突被打门声音惊醒,慌忙跳下床来,掩到门傍一听,却是一个火家的声音。小八忙问:「何事碰门?」外面答说:「小八哥快开门,你师父回来了,他因受伤很重,叫你速去!」小八听说,哪敢怠慢,急行开门而出,已经是五更天气,晓霜满地,寒冷袭人。小八奔至看时,师父躺在一张榻上,面如黄蜡,神思萎顿,几个火家环立那里,都不作声。于贵影迹不见。小八走近榻前,叫声:「师父。」李福微微闪开眼来,强打起精神,说道:「小八,俺往那里和张魁廝拚,不想受他们暗算,前胸中了药叉,即今命在呼吸,多分就要死了。你师兄杀到山下,不知下落,谅也被人暗算,丢了性命。俺死以后,你须……」说到这里,前胸创口痛裂,登时昏晕过去。众人手忙脚乱,好半晌救醒来,延挨到寅牌时分,只听得李福惨叫一声,竟自死了。可怜他空负一身本领,活到七十多岁,仍受人暗算身亡。这是去年十月里的事。
如今朱小八向李俊备述,从头至尾,说到李福咽气时情形,李俊心鼻俱酸,两眼发热,一股英雄泪夺眶而下,痛叫道:「不想叔父死得如此苦楚,俺若不替他报仇,也枉生人世了!」说罢,拭乾眼泪,跳起身来,立刻要往小孤山去杀张魁。
正是:立身天地鬚眉汉,要把恩仇记数清。毕竟混江龙李俊此去杀得张魁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揭阳岭李俊祭亡灵 黄流村穆弘遘警变
话说李俊听得叔父李福惨死,跳起身来,立刻要去小孤山立寻张魁报仇。童威、童猛连忙叫道:「大哥且慢!冤仇应当要报的。只是后来之事,小八哥不曾讲明,且待备述完毕,再做理会未晚。」李俊将身坐下,道:「也好!小八,快些说,以后如何?」小八道:「俺因这件事情干得太大了,多管漏了风声,不是耍处,便赶紧把老人家成殓掩埋。屋中东西,尽数毁弃,灭去形迹。又嘱咐合村人众,千万不可声张,免得官司连累。不上几日,果然有个缉捕使臣,引领着几名公人,赶来村子上探问。某日晚间二更时分,有数十名做公的到来,落后如何动静?村人回说,没有这回事。使臣不信,又访问那妇人童子,都回说村里并无此事,一个鬼也没见到。连问几家都是如此。使臣无法,便问闹海龙驹李福何在?村人说死掉多时,只怕棺材也朽了,使臣呆了一呆,问他的屋子在哪里?可有亲属?村人引领到草房前,说道:『李福是个光身汉子,若有亲族时,也不用我们凑钱买棺材了。』使臣进内搜查,没得半点儿凭证,在合村子踏勘一过,也无形迹,只得自去。使臣去后,村人齐说好造化,天大的一场是非,竟得泯灭过去了。不想未满十天光景,油签子汪二,又奔来报信道:『这几天江边常见浮屍,有的没了脑袋,有的身见刀伤,官府去相验了,屍身虽都腐烂模糊,分辨不清面目。但见的身上衣服,尚隐约有几分看得出,因此官府十分留意,疑是你们做的手脚。还有马雄这廝,指斥这村里都是李福党羽,没个好人。且待官府行文申达上司衙门,分拨下大队人马,早晚要来村里搜捕,查究个水落石出。如今勿问此话虚实,人防虎咬,虎虑人伤。好歹也须做个准备。』有几家一闻此信,就都万分恐惧,忙着要立刻迁移,免得将来不分皂白,受那飞灾横祸。正惊惧哩,不想那日半夜时分,一家无故起火,烧毁三间草房。第二夜,另一人家又告失慎,刚得救熄,第三家忽又起火。一连三夜,村子上共烧七八次,幸都早惊觉,没曾延烧,否则那座村子,只怕早已变做白地。有几家惧怕飞灾,本来要说搬家,如今村子上连生火患,再不敢延挨下去,赶紧迁移到这里,另行结屋而居。自搬得五七家后,不知何故,其余许多人家,也都纷纷跟着搬移,把好好一个村子搬空,来这里聚集成个新村落,大家口顺,就叫做了新村,当初俺本不愿搬家,怎奈妻子廝缠不休,只说村子上降了火龙,早晚要烧个乾净,应须远避。这样天天聒噪着,俺被缠得厌了,却又没法摆佈,落后也只得搬来此地。李大哥,你道此事如何?村子上不是降的什么火龙,却是张魁这廝算计人家,暗里遣人来放的野火。后来知道俺师父真个死了,他才罢休。这消息并不虚妄,在闹火的几日夜里,曾有人瞧见憧憧黑影,闪将俺们村里来,后来又闪了去。张魁这狗男女,他只认识一个于贵,不知俺也是姓李的徒弟,故而不曾来寻事,若使知道时,虽搬来这个地方,只怕他也不肯干休。」李俊道:「怕什么鸟!他来放火杀人,俺便还他个杀人放火,畏首畏尾的不算好汉子,只好躲向污泥潭里去。」朱小八道:「说来也羞惭!俺因师父师兄被人害死,常想报仇,可是独力难支;众火家又都不中用,多分不能成功,打草惊蛇,倒使人家做了准备,俺本想上梁山泊寻访大哥,申诉冤忿。一来为的路途遥远,地方不熟;二因老母妻子时常絮聒,不放出外,把俺的一颗心牵掣着,几次欲行又止,俺若出外,家中老小教谁照顾。因此事出两难,把大仇搁起,延挨到近一年,想想实在惭愧!」李俊道:「别事休提,俺只怪你不来通个消息。」朱小八喏喏连声,别无话说。
当夜,李俊、二童三人,吃罢酒饭,就下宿在朱小八家中,商量报仇之策。一宵易过。次日,李俊起身,身边取出零碎银子,托朱小八去买办香烛,冥镪,时鲜果子,各种祭礼,一应东西备齐了,各人吃过了饭,就走出朱家大门。小八在前引路,童威、童猛相帮抬了东西,李俊换上孝服,垂头跟在后面。一行四人径上岭来,直到李福坟前,小八和二童动手,取出祭品,在坟前逐一铺下,爇上香,点了烛,李俊便倒身下拜。开口祝告道:「当日叔父不听侄儿之言,不肯同走,留在此地,致遭惨死,令人万分悲痛。今日侄儿到此祭奠,要设计替你报仇,伏望叔父阴灵默佑!」李俊祝告罢,亲手焚化了冥锭楮帛,伏地放声大哭,引得三人也觉淒惶万分,伤心陪泪。
祭奠毕,收拾起一应东西,一同上岭,回到小八家里来。四人走入屋子,只见五七个人坐在那里,李俊等入来,大家齐说:「好快活,李大哥真个回来了!」都起身上前作礼,一片声叫唤大哥。李俊看时,都是旧日江上打夥做伴的小兄弟。就中一个名唤金鲤鱼史全的,首先说道:「李大哥,多年不见,甚风儿吹到此?昨日有人在岭脚边走过,瞧见你呆立在彼,对准一所草房出神。回来说起此事,俺们都不相信,说大哥在梁山泊做头领,回来则甚,遮莫看错了人也?俺们大都疑惑不信,当是谎话,放着空闲无事,便相约赶来探个究竟。不想真是大哥和二童兄弟,怎不令人快活!」当下大家你言我语,十分欢喜,互道了别后情况;李俊也自说明白来意,悲痛叔父被害,一心要寻张魁报仇。史全又叫一声:「李大哥,说起此事时,实在气忿煞人!这里自你们三霸去后,李福老丈又遭惨死,无人称霸,遂使张魁这廝出了头地,暗里又勾结揭阳镇恶霸马雄,声势越大,一天猖狂一天,真个是顺他者生,逆他者死。俺们昔日多承大哥照拂,有时去江中赶一点买卖,只要大哥没得话说,谁人敢来欺侮。想不到近来人事大变,张魁这廝肆意横行,好管闲事,多行不义,自仗手下人多势大,小帮夥儿,全不在他眼里。说到近来这里一带地方,在江上赶趁的,除却他的党羽以外,简直无人敢干。你如想做一点买卖,先要去向他打过关节,求他答应,到手后彼此均分。否则,你若径自做下了,他不放你安稳受用,不是他出面和你作对,便是公人到来追捕,略一疏失,性命也休。」又有一个海鬼胡永,插口说道:「这廝近来越凶,莫说赶买卖要听他示下,到手均分,便是安分打鱼,他也要硬抽鱼税,你若不应,便把你剁下水去,连船只也截没了。见今这里只有他的势力,呼天不应,入地无门,若说你的性命,只怕还及不上一条狗。」众人一番诉说,只把个混江龙李俊气得两眼发赤,大叫道:「俺的火冒上顶梁,再不要提起这狗男女了。好汉子干事要图爽利,俺便赶将小孤山去,一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