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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教头道:「你看这秃廝兀自强硬,定是截云岭强人的细作,且打过一顿棒,再行同他说话。」只听得教头喝声打,就上来四五个庄汉,用力将智深拖翻,按在地上,那个汉子赵二,恶狠狠高擎籐棍,着力痛打。智深任他打着如何重实,只不做声。打了一顿,太公又叫推上来,问道:「你这秃驴,是否截云岭强人教你到此?他们抢去我的女儿,可曾玷污?好好从实说来,佛眼相看;若有半句虚言,准打你个半死,还得押解沂州府去受罪。」智深圆睁两目,任他如何讯问,只不做声。赵二道:「太公,你不省得,这干贼人都是千刁万恶,他一时如何肯招认,且押往后园亭子上绑了,待到天明,解去州衙里发落。」太公道:「如此也得。赵二你真好,不枉人家都称你能干!」便教赵二引十名壮汉,把智深押到后园,绑缚在亭子里,十一人轮流看守。智深一任他们摆佈,只不做声。
原来智深被留进庄,赵二便背地里告太公:「这和尚来头不正,切莫轻放,须得设计将他拿下,也出一口恶气。」太公见智深突地撞到,也自惊疑,待后假作闲磕牙,又加盘问一过,听他言语含糊,一发疑心起来。只是惧怕和尚力大,轻易拿他不得,便用好言将他稳住,连连劝酒,待他醉了下手。鲁智深没曾留意,吃他们拿了。
一宵易过,已是来朝,富太公差一个庄汉,骑着快马,赶往蜚狐寨报知知寨何威。何知寨正因管下盗贼扰动,受了沂州太守高侗申斥,没做理会。如今闻报富安庄拿了贼人,自己正好借此邀功,好不欢喜,立拨数十军士到来,押解贼人上州里请赏。此日村坊上闹成一片,都知富太公拿获强盗,合村男女齐来观看。富太公教提出强人来,把智深全身捆绑了,装在一辆车子里,上插一面小旗,旗上写着起解截云岭强人一名,戒刀,禅杖,便做凶器,教两个庄汉抬了。那教头全身紮束,骑一匹高头劣马,手执大刀;七八十个壮健汉子,各仗长枪短棍,簇拥着车辆,蜚狐寨的军士,个个手执刀枪,腰悬弓箭,随在车辆后面,出了庄子,直望沂州府进发。一程赶过去,约莫二三十里光景,到一处三叉路口,只见左边有座高山,山坡下一带树林,形势十分险恶。当下有人来教头马前禀道:「中间那条路,是上沂州府的大道,左边高山叫做狮头峰,转过去是截云岭,那里常有强人出没,我们要静悄悄赶过去,免得生出事来。」那教头闻报,暗吃一惊,喝道:「休得惊神怯鬼,一干毛贼罢了,怕他则甚。若来撩拨了,管教一齐都死俺的刀下。」教头说罢,装出十二分威风,昂头凸肚,催马向前,众人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不上三里路程,猛听得一棒锣声响亮,林子里沖出一个大王,数百喽啰,大喊:「会事的快留下买路钱,便放过去!」那教头见真有强人来了,还当了得,便教大家快快杀上前去,拿捉强人。众人举起兵器,口中也喊得响,两条腿却不移动。教头没法,只得舞起大刀,纵马当先,迎着为头的大王,却是一个胖大和尚,圆睁怪眼,状貌凶恶,仗一条镔铁禅杖,扑到马前。教头不敢怠慢,举刀便砍,斗有五七个回合,被那大王只一禅杖,打得教头脑浆迸裂,死於马下。大王抡起禅杖,就沖到村面去乱打,谁人禁得,众人发声喊,丢下车辆器械,一齐都逃走了。
小喽啰早把车辆打碎,放了智深手脚,智深见戒刀、禅杖,丢在地上,就抢将来,把戒刀挎在腰间,绰过禅杖。便问:「你这廝们什么山寨到此?俺与你们素不认识,因何来救洒家?」喽啰道:「我们是截云岭……」答应得半句,那大王已到面前,把智深打量一过,叫声:「师兄,若不嫌粗草,请到山寨吃斋。」智深说:「好。」跟着大王就走。翻过了几重山岭,来到一座寨前,大王叫开关门,直引智深进内。只见共有三重关寨,形势险恶,地方坚固,两傍排列下刀枪戈戟,森然耀目,却也雄壮威武。当下引到聚义厅上,又有一人上来廝见,这个便是二大王,却也是个和尚。但见他粗眉巨眼,大鼻阔口,一脸横肉,满身杀气。智深放下禅杖,坐了。大大王便道:「不敢动问,师兄法号何名?何方寺院?哪道而来?何处而去?为甚吃这干狗男女拿了?」智深大叫道:「可也絮聒,俺没曾向你们问话,倒先来问洒家,你救了人,有点懊悔不成!」二大王在傍听了,眉毛一竖,似要发作。大大王连忙抢着说道:「师兄勿恼,有话请说。」智深道:「俺只问你因何来救洒家?」大大王道:「这里叫做截云岭,俺们在此,聚集得千百儿郎,终日里打家劫舍,一向倒也无人敢惹,好生快活。都只为前日连做几次买卖,触恼蜚狐寨那个贼知寨,忽然前来剿捕,吃俺们杀得大败而走。过了数日,他领兵再来,又吃打败。只这两次,把事情闹大了。近日探得沂州府尹十分震怒,声言要调拨大兵到此,扫平俺们山寨,因而每日分拨喽啰,去四下里窥探动静。适才俺在狮头峰林子里,亲眼望见许多人赶来,疑是官兵到来剿捕,便行拦出迎敌,不想却是一班无用男女,俺见师兄也是出家人,故而相救。」智深道:「多谢你的好意!」说话之间,小喽啰早摆上酒食。大大王便问智深:「师兄茹素么?」智深道:「洒家只喜吃荤,不管牛肉,狗肉,浑酒,白酒,但有,便拿来吃。」两位大王齐叫一声好,就请智深当中坐了,两个左右相陪,叫小喽啰轮流筛酒。智深昨晚在富安庄吃得一顿酒肉,就被拿了,今日还没吃东西,肚里正闹饥荒,也不推让,坐下去就吃,连吃了七八大碗酒,两三斤牛肉,仍连呼添酒。两个大王暗暗惊奇,恁般食量也少见。吃到中间,两个见智深有点酒意,便用话打动他,相劝入夥。只听得大大王说道:「师兄,俺看你也是一条好汉,武艺多管不差,不如就在这里坐把交椅,做个大王,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强似清清苦苦做那和尚,一世没有快活日子。」二大王道:「你是出家人,我们也是出家人,劝你坐把交椅,再好没有。你看此地有酒,有肉,里边去又有妇人做伴,何等地逍遥,便是神仙也及不得。」说着,二大王做一个手势,叫声:「来。」只见两个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扭扭捏捏地上来,道个万福,便侍立在傍筛酒。大王好乐,就一人一个搂在怀里,二大王指着怀中女子,叫道:「这妙人儿叫玉莲,她是富安庄富太公的女儿,十分动人怜爱,俺费尽手脚才弄到,你看快活也否?」智深此刻早瞧科八分,沉吟片刻,说道:「怎不快活,俺看看也乐!」作乐一回,又吃一回酒,智深忽然省悟似地,叫道:「洒家昏了,讲了大半日话,还不曾请问二位师兄,是何法名?」只见二大王翘起大拇指,又指一下自己的鼻子,道:「你莫惊骇,说来也奢遮,俺便是景阳冈打虎的行者武松,排行第二。」指一指大大王道:「这是俺的师兄花和尚鲁智深,都因去年在梁山泊上,与宋公明哥哥一言不合,负气下山,走来佔得这个山寨,替天行道,你如有心入夥……」智深突地跳起来,抢了禅杖,大骂道:「直娘贼,洒家便是梁山泊花和尚鲁智深,你们做这无耻勾当,却把洒家声名坏了,须不干休。」飞起禅杖,就望二人打来。两个大王忙把女子推开,跳出座头,各抢把朴刀抵敌。只一下,禅杖把桌子上的东西打得粉碎。说时迟,那时快,二大王早扑到智深面前,举刀便砍,大大王的朴刀又搠将来。智深挡开两个兵器,一个大翻身,打下聚义厅。大王高声叫道:「孩子们一齐都杀上前,不要放这秃驴逃走!」这时合寨闹动,喽啰们各执长钩,铁叉,苦竹枪,虎尾棍,纷纷奔上来拿人。智深见他人多,便荡开禅杖,左三右四,如同咆哮猛虎,逢人便打。但见喽啰破脰折足,叫苦连天,都排头儿倒将去。两个大王虽然勇猛,究竟也抵敌不下,智深就打出三重寨门,夺路而走。两个大王待换过惯用家伙,重行追赶时,智深早去远了,只得忿忿而回。这一场争斗,死伤不少喽啰,关寨又都被打坏。那个富太公的女儿,当时跌倒地上,纷乱中践踏重伤,不上三日,就此死了。两个大王异常气忿,声言待那贼驴再来时,誓要拿住他千刀万剐,以泄今日之恨。
话分两头。且说鲁智深当日打出寨门,下了截云岭,去松林里歇着,肚里寻思道:「这廝们,不成材的东西,干这没廉耻勾当,却玷污洒家声名。俺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