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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吡恕*
小蛮伏在桌上枕着个手臂,一直没声儿的,这时候却幽幽地叫了声:“先生,我想
吃西瓜!”家茵走来笑道:“这儿哪有西瓜?”小蛮道:“那就吃冰淇淋。我想吃点儿凉的
。”
家茵俯身望着她道:“呦!你怎么啦?别是发热了?”小蛮道:
“今天早起就难受。”家茵道:“嗳呀!那你怎么不说啊?”小蛮道:“我要早说就连
饭都没得吃了!”家茵摸摸她额上,吓了一跳道:“可不是——热挺大呢!”忙去叫姚妈,
又回来哄着拍着她道:“你听先生的话,赶快上床睡一觉吧,睡一觉明儿早上就好了!”
她看着小蛮睡上床去,又叮嘱姚妈几句话:“等到六点钟你们老爷要是还不回来,你打
电话去跟老爷说一声。她那热好像不小呢!”姚妈道:“噢。您再坐一会儿吧?等我们老爷
回来了,让汽车送您回去吧?”家茵道:“不用了,我先走了。”
她今天回家特别早,可是一直等到晚上,她父亲也没来,猜着他大约因为拿到了点钱,
就又杳如黄鹤了。
当晚夏家请了医生,宗豫打发车夫去买药。他在小孩房里踱来踱去,人影幢幢,孩子脸
上通红,迷迷糊糊嘴里不知在那里说些什么。他突然有一种不可理喻的恐怖,仿佛她说的已
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他伏在毯子上,凑到她枕边去凝神听着。原来小蛮在那里喃喃说了
一遍又一遍:“先生!先生!唔先生你别走!”宗豫一听,心里先是重重跳了一下,倒
仿佛是自己的心事被人道破了似的。他伏在她床上一动也没动,背着灯,他脸上露了一种复
杂柔情,可是简直像洗濯伤口的水,虽是涓涓的细流,也痛苦的。他把眼睛眨了一眨,然后
很慢很慢地微笑了。
家茵的房里现在点上了灯。她刚到客房公用的浴室里洗了些东西,拿到自己房间里来晾
着。两双袜子分别挂在椅背上,手绢子贴到玻璃窗上,一条绸花白累丝手帕,一条粉红的上
面有蓝水的痕子,一条雪青,窗格子上都贴满了,就等于放下了帘子,留住了她屋子的气氛
。手帕湿淋淋的,玻璃上流下水来,又有点像“雨打梨花深闭门”。无论如何她没想到这时
还有人来看她。
她听见敲门,一开门便吃了一惊,道:“咦?夏先生!”宗豫道:“冒昧得很!”家茵
起初很慌张,说:“请进来,请坐罢。”
然后马上想到小蛮的病,也来不及张罗客人了,就问:“不知道夏先生回去过没有?刚
才我走的时候,小蛮有点儿不舒服,我正在这儿不很放心的。”宗豫道:“我正是为这事情
来。”家茵又是一惊,道:“噢——请大夫看了没有?”宗像道:“大夫刚来看过。他说要
紧是不要紧的。可是得特别当心,要不然怕变伤寒。”家茵轻轻地道:“嗳呀,那倒是要留
神的。”宗豫道:“是啊。所以我这么晚了还跑到这儿来,想问问您肯不肯上我们那儿住几
天,那我就放心了。”家茵不免踌躇了一下,然而她答应起来却是一口答应了,说,“好,
我现在就去。”宗豫道:“其实我不应当有这样的要求,不过我看您平常很喜欢她的。她也
真喜欢您,刚才睡得糊里糊涂的,还一直在那儿叫着‘先生,先生’呢!”家茵听了这话倒
反而有一点难过,笑道:“真的吗?——那么请您稍坐一会儿,我来拿点零碎东西。”她从
床底下拖出一只小皮箱,开抽屉取出些换洗服装在里面。然后又想起来说:“我给您倒杯茶
。”倒了点茶卤子在杯子里,把热水瓶一拿起来,听里面簌簌,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哦
,我倒忘了——这热水瓶破了!我到楼底下去对点热水罢。”宗豫先不知怎么有一点怔怔,
这时候才连忙拦阻道:
“不用了,不用了。”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才一坐下,她忽然又跑了过来,红着脸
说:“对不起。”从他的椅背上把一双湿的袜子拿走了,挂在床栏杆上。
她理东西,他因为要避免多看她,便看看这房间。这房间是她生活的全貌,一切都在这
里了。壁角放着个洋油炉子,挨着五斗橱,橱上搁着油瓶,饭锅,盖着碟子的菜碗,白洋瓷
脸盆,盒上搭着块粉红宽条的毛巾。小铁床上铺着白色线毯,一排白穗子直垂到地上,她刚
才拖箱子的时候把床底下的鞋子也带了出来,单只露出一只天青平金绣花鞋的鞋尖。床头另
堆着一叠箱子,最上面的一只是个小小的朱漆描金皮箱。
旧式的控云铜镇,已经锈成了青绿色,配着那大红底子,鲜艳夺目。在昏黄的灯光下,
那房间如同一种暗黄纸张的五彩工笔画卷。几件杂凑的木器之外还有个小藤书架,另有一面
大圆镜子,从一个旧梳妆台拆下来的,挂在墙上。镜子前面倒有个月白冰纹瓶里插着一大枝
腊梅,早已成为枯枝了,老还放在那里,大约是取它一点姿势,映在镜子里,如同从一个月
洞门里横生出来。
宗豫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有这样一种恍惚的感觉,也许就因为是她的房间,他第一次来。
看到那些火炉饭锅什么的,先不过觉得好玩,再一想,她这地方才像是有人在这里诚诚心心
过日子的,不像他的家,等于小孩子玩的红绿积木搭成的房子,一点人气也没有。
他忽然觉得半天没说话了,见到桌上有个照相架子,便一伸手拿过来看了看,笑道:“
这是你母亲么?很像你。”家茵微笑道:“像么?”宗豫道:“你们老太太不在上海?”家
茵道:“她在乡下。”宗豫道:“老太爷也在乡下?”家茵折叠衣服,却顿了一顿,然后说
:“我父亲跟母亲离了婚了。”宗豫稍稍有点惊异,轻声说了声:“噢——那么你一个人在
上海么?”家茵说:“嗳。”宗豫道:“你一个人在这儿你们老太太倒放心么?”家茵笑道
:“也是叫没有办法,一来呢我母亲在乡下住惯了,而且就靠我一个人,在乡下比较开销省
一点。”
宗豫又道:“那么家里没有兄弟姊妹吗?”家茵道:“没有。”宗豫忽然自己笑了起来
道:“你看我问上这许多问句,倒像是调查户口似的!”家茵也笑,因把皮箱锁了起来,道
:“我们走罢。”她让他先走下楼梯,她把灯关了,房间一黑,然后门口的黑影把门关了。
玻璃上的手帕贴在那里有许多天。
虞老先生又到夏家去了一趟。这次姚妈一开门便满脸堆上笑来,道:“啊,老太爷来了
!老太爷您好啊?”虞老先生让她一抬举,也就客气得较有分寸了,只微微一笑道:“嗳,
好!”进门便问:“我们小姐在这儿吗?我上那儿去了好几趟都不在家。”姚妈道:“虞小
姐这两天住在我们这里。”“哦”他两眼朝上翻着,手摸着下巴,暗自忖量着,踱进客
室,接上去就问:“你们老爷在家么?”姚妈道:“老爷今天没回来吃饭,大概有应酬——
老太爷请坐!”虞老先生坐下来,把腿一跷,不由得就感慨系之,道:“*銧,像你们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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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笑吟吟的去报与家茵:“虞小姐,老太爷来了。”家茵震了一震,道:“啊?”姚
妈道:“我正在念叨着呢,怎么这两天老太爷没来嘛?老太爷真和气,一点儿也不搭架子!
”家茵委实怕看姚妈那笑不嗤嗤的脸色,她也不搭碴,只说了声:
“你在这儿看着小蛮,我一会儿就上来。”
她一见她父亲就说:“你怎么又上这儿来做什么?上次我在家里等着你,又不来!”虞
老先生起立相迎道:“你干吗老是这么狠?都是你不肯说——”他把声音放低了,借助于手
势道:“这儿这夏先生有这么大一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