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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离开后,由病理科主任都留继续主持讨论会议。
“三个月前,在京都举行的国际消化道疾病学会上,世界各地的学者对日本在早期胃癌诊疗的先进技术极为震惊。我们在这方面的技术的确远远超越国外的水准,但这本《早期胃癌诊断大汇编》必须搜集比上次更丰富的统计资料和病例,让外国人可以充分了解日本在早期胃癌诊断上的实力。”
外科主任稹也接口说:“的确,在那次的学会上,有关早期胃癌的研究完全是日本学者的天下。在这之前,外国人总觉得我们发表的论文令人难以置信,如今他们总算亲眼见识到,也终于接受我们的研究成果了。”
“美国的哈克”史雷教授等在欧美学术界处于领导地位的学者们,至今还没有百分之百地肯定我们的研究。相形之下,罗马尼亚和瑞典的学者倒是很坦率地表达了他们的钦佩之意,但他们和日本在研究程度上的差距实在太大,所以,我怀疑他们是否真正了解我们的研究内容。总之,我觉得外国人和我们对早期癌的概念,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他们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现直径一二厘米以下的癌症。”体检部长杉村苦笑着说。
放射科主任立石呼应杉村的话:“没锘。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我们能在x 光诊断中发现以毫米为单位的癌症,并声称他们所说的三四厘米以上的癌症,和我们所说的以毫米为单位的癌症根本是两回事。在他们的观念中,早期癌和后期癌大不相同,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里见,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当谈到为什么日本可以发现这么早期的胃癌时,美国的学者一致认为是因为日本人胃癌的发病几率较高的缘故。但从胃癌的发病几率来看,美国人罹患胃癌的几率是日本人的五分之一,照理说,他们发现早期胃癌的比例应该也是日本的五分之一、六分之一,最少也不低于十分之一,但实际情况却是零。美国的专科医疗制度过于发达,不同科别之间几乎很少进行讨论。而日本的内视镜、放射线、外科和临床病理四科,则组成紧密的团队共同进行研究,美国却缺乏这样的体制,因此在早期胃癌的研究上也比较落后。”里见语气平稳。
第一诊断部长有马说:“这种落后情况并非只发生在美国,在我们周遭不也是如此吗? 记得上次的学会上,当我们轮流向欧美学者提问,欲深入探讨时,担任主席的东都大学山本教授便不停地以眼神制止。尤其在提出一些高难度的问题时,他甚至还打断发言。或许他认为不能让外国一流学者下不了台,但这种权威主义才是阻碍学术进步的最大阻力。”
“对啊。这种充满旧帝国大学式权威主义的教授,往往对我们的集体健诊、内视镜和细胞诊检查不以为然,还嘲笑我们是‘新潮技术团体’。当我们反问该用什么方法拯救每5 分钟就失去1 条生命的癌症病人群体时,他们却哑口无言。早期胃癌诊断是新兴的学术研究,必须运用前所未有的综合研究体制和发挥各位的青春活力,否则,根本无法有所成就。”病理科主任都留也有感而发。
“新兴的学术研究”这几个字震撼了里见,如今,他们这个小组正齐心协力地迈向早期胃癌诊断这尚未开垦的新学术领域,他以身上的每个知觉细胞充分感受着这份喜悦。
近畿劳灾医院的院长室四周围绕着玻璃墙面,仿佛是一座大型目光浴室。5 月下旬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跃动的光线照得房里一片明亮。
东贞藏院长结束了上午的院长门诊后,正悠闲地坐在主管椅上抽着雪茄,望着难得来医院造访的女儿。
“佐枝子,你很难得来这儿,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还是为了上次松仓先生的事……”
佐枝子穿着青磁色的小纹单衣和服,系着铁锈色的腰带。一个月前,东曾经向她提及,要让她和在大阪开设大型私人医院的松仓医院院长的长子相亲。站在窗边,沐浴在阳光下的佐枝子眨了眨眼。
“不,今天我要去参加大阪的茶会。我只是来告诉您,早晨您出门后不久,关口律师就到家里来了。他昨天搭夜车,一大早回到大阪就风尘仆仆地直接赶到我们家,说是要感谢您为他介绍了东京K 大学的正木副教授,同时,也要向您报告,正木副教授已经答应要做鉴定人了。”
“要做鉴定人吗? ”东难掩惊讶之色。
“对。关13律师拿着您的介绍信,原本只是想请教正木副教授一些学术上的意见,但在谈过之后便恳请他担任鉴定人,对方也同意了。”
“没想到正木副教授会答应担任病人一方的鉴定人。”
虽说私立大学的学风比较自由,但东还是很难相信前途大好的少壮派副教授会在他校的医疗纠纷官司中作为病人一方的鉴定人。
“我觉得正木副教授好伟大。关口律师说,他终于看到了希望,他说要立刻通知里见医生,把从正木副教授那里听到的信息告诉他,同时,得开始着手准备第二、第三个争议点。”
东默默地抽着雪茄。
“父亲,您为什么只是被动地提供协助? 严格说起来,这件事是从决定您的继任人选的那场教授选举开始的,正因为您没有培养出名副其实的优秀继任教授,才会在国立大学中出现那场令人难以想像、丑态百出的教授选举,最后还让财前那样的医生当上教授。这场医疗纠纷就是由他的傲慢导致的。但您一直都袖手旁观,即使当里见医生因为这件事而不得不离开大学,走投无路时,您也不曾向他伸出过援手。”佐枝子美丽的双眸里尽是对父亲的责备。
“当时我也是因为历经许多波折,才终于成为这里的院长,我根本无能为力阿。”
“是吗? 如果您当时有心帮助里见医生,即使不安排他来这家医院,也可以利用您以前在国立浪速大学当教授时累积的人脉,介绍他前往相关的医院或研究所。
在自己游刃有余的时候,帮助他人是轻而易举的;但愈是在自己力不从心的时候,还能够尽最大的努力助对方一臂之力,才是真正的帮忙。我觉得相较于里见先生的见义勇为,您这种怕惹事上身的利己主义,让我觉得好羞愧。”
“佐枝子,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 难道你……”
他似乎不愿意提及里见的名字。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即将相亲的女儿面前,提起有家室的里见。父亲和女儿虽然都不满对方,却又不想令彼此难堪,于是,双方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佐枝子将嫩白的脸庞靠近父亲:“我内心的想法,或许正如父亲您所担心的那样。对我来说,这或许是一种不幸。但……我不能对一件美好的东西视而不见,因循苟且地选择一件不美好的东西,我做不到。”她暗指父亲提及的相亲一事。
“我要去参加茶会了,我先走了……”说着,佐枝子推开了门,离开父亲的办公室。
虽然距离3 点茶会开始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但佐枝子觉得,继续和父亲谈下去会变成一种痛苦。她来到走廊,穿过光泽可鉴的蓝色塑料地板,搭电梯下楼。正要踏出大门时,突然有人喊她。
“咦,东教授的千金……”
她转过身去,发现是父亲在浪速大学任教授时的病房护理长龟山君子。
“好久不见,教授夫人最近还好吗? ”
“很好,谢谢。你最近怎么样? ”看到龟山君子穿着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护士衣,而是和服,佐枝子问道。
“在东教授退休,财前医生当上教授后不久,我就辞职了。”
“是因为结婚辞职吗? ”佐枝子语带恭喜地说。
“是,我结婚很晚……我辞职一方面是因为结婚的关系,另一方面是因为财前当上教授后,第一外科的气氛很怪异。”龟山君子似乎想一吐内心的不快。
“要不要到附近喝一杯咖啡? ”
她们走出医院,在半条街之外找到一家小咖啡店,隔着桌子面对面坐下时,龟山君子便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原本我并不打算在结婚后辞职,我先生在工厂工作,本来我们希望组织一个双薪家庭。”
“那为什么要辞职? ”佐枝子端起服务生送来的咖啡问道。
龟山君子喝了口咖啡:“财前教授掌管第一外科后,那个马屁精医局长便耀武扬威的,护士们也个个只会谄媚逢迎。只要财前教授一声令下,护理长甚至得去其他科为他张罗病房,像我这种谨守本份、不够机灵的护理长根本吃不开。加上财前教授对待特诊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