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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吓唬他们的可怕的东西就好。就我来说,我希望这位善良而有才能的
青年前途无限,希望他的年轻人的乐观和对于人民理想的渴慕,以后不
要在精神上变为蒙昧的神秘主义,在政治上变为顽固的沙文主义,象事
实上时常发生的那样。神秘主义和沙文主义这两种东西对于民族的流
毒,也许比盲目抄袭和歪曲误解欧洲文明而迅速产生的腐化作用更加厉
害,他的哥哥正是中了这种腐化的害。”
说到沙文主义和神秘主义的时候,又传出了两三下掌声。伊波利
特?基里洛维奇显然也说得忘了情,说的话几乎都与本案无关,而且还
说得十分不着边际,但是这个痨病型的、愤激的人太想发表意见了,哪
怕一生只有一次发表的机会也好。以后有人说,他这样分析伊凡?费多
罗维奇的性格,甚至是出于一种不体面的动机,因为伊凡曾有一两次在
辩论的时候当众给过他难堪,伊波利特?基里洛维奇记住了这个仇,现
在想乘机报复,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下这样的结论。总而言之,这一
切还只是一个引子,以后才较直接地接触到案子的本身。
“但现在还是来讲这个现代家庭的家长的另一个儿子吧,”伊波利
特?基里洛维奇继续说,“他坐在被告席上,他就在我们的面前。他的
成就,他的一生和他的事业,也都摆在我们的面前,时间一到,一切就
都抖落出来,都暴露无遗了。他和他两个兄弟的‘欧化’和‘人民的理
想’相反,似乎代表着地道的俄罗斯,——噢,不是全部的俄罗斯,假
使是全部的,那才糟糕哩!但是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我们亲爱的俄罗斯
——我们的母亲,完全是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哎,我们是毫不做假的,
我们是善与恶的奇妙的交织体。我们爱启蒙和席勒,同时也在酒店里酗
酒,揪断我们醉鬼酒友的胡须。哎,我们有时也性情优良,行为正直,
但是只在别人也对我们性情优良行为正直的时候。我们的胸膛里甚至还
汹涌着——正是汹涌着——高尚的理想,但是以这些理想自行从天而降
为条件,主要的是必须不付代价,唾手而得。我们最不爱付出代价,却
极爱取得,而且在每件事情上都是这样。哦,只要把各式各样的人生幸
福都给我们(一定要各式各样的,打点折扣都不行),特别是一点也不
要违拗我们的脾气,那我们也可以显示出,我们是能够性情优良行为端
正的。我们并不贪婪,决不,只要你们给我们钱,多多地给,越多越好,
你们就会看到我们是多么豪爽大方,对于傥来之物怎样毫不在乎,一夜
之间就能在狂饮无度中把它挥霍殆尽。但如果不给我们,我们就会显示
出,在我们十分需要钱的时候是如何善于弄到它。不过这一层以后再说,
我们要按部就班地来讲。最初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不幸的、被遗弃
的男孩,‘被扔在后院,没有鞋穿,’我们的尊贵而受敬重的同胞——
可惜是外国出生的——刚才这样形容过!我还要重复一遍,我是不肯把
为被告辩护的事让给任何人的!我是公诉人,我也是辩护人。是的,我
们也是人;我们也能估量童年时代和家庭间的最初印象会对性格发生怎
样的影响。但以后这个男孩已一步步成为少年,成为青年,成为军官,
由于他的狂暴的举动,和跟人家决斗,被流放到我们美好的俄罗斯的某
一个边远的小城。他在那里服役,他在那里酗酒。自然,船大吃水也深,
他需要金钱,首先是金钱,于是他同他父亲在经过了长期的争论以后,
决定最后拿六千卢布清账。这款子当时寄给他了。请你们注意,他立了
一张字据。他写过一封信,其中实际上声明他不再要求其它款项,就以
这六千卢布彻底了结他和父亲间关于遗产的争端。当时他和那位性格高
尚,才智超群的年轻小姐相遇。哦,我不想再冒昧详细复述,你们刚才
已经听到了。这里有荣誉,这里有自我牺牲,我没有话可说。一个轻浮
荒唐,但在真正的高尚情操和崇高思想之前低首下心的青年人的形象,
在我们的面前一时显得是非凡地可爱可敬。但是忽然在这以后,就在这
个法庭上,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地又突然来了个大翻个。我还是不敢冒昧
地随意乱加猜度,不想去分析其中的原因。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其中总
是有原因的。就是这位小姐,脸上流着久久隐藏心中的愤恨的眼泪,对
我们宣布,是他,正是他首先因为她做出了那次也许流于轻率急躁,但
总不失为高尚慷慨的冲动行为而看不起她。但是正是他,正是这位小姐
的未婚夫,首先现出嘲讽的冷笑,这冷笑偏偏从他的脸上发出来,是使
她受不了的。她知道他已经变心,——他一面变心,一面还深信她非得
忍受他的一切行为,甚至包括他的变心不可,她知道这个,却故意给他
三千卢布,并且明显地,十分明显地对他暗示,她给他这钱恰恰是供他
作变心之用的。‘看你会不会收下来!看你是不是那样无赖!’她用裁
判官似的、试探的眼神默默地对他说。他看着她,完全了解她的意思(他
刚在大家面前承认过他是完全了解的),但他却毫不游移地揣起这三千
卢布,两天的工夫就和他的新宠一块儿把它挥霍光了!究竟应该相信什
么?是相信最初的传说,相信把最后的活命之资拿出来,在美德之前低
首下心的那种高尚正直的激情举动?还是相信事情的背面,那样令人厌
恶的另一方面?人生一般总是在两种互相矛盾的真理之间寻找中庸,在
这件事情上这样却不见得行得通。大概在第一件事情上他是真实不欺地
高尚正直,而在第二件事情上也是真实不欺地无耻卑鄙。为什么?正就
是因为我们具有那种宽阔的、卡拉马佐夫式的性格,——我说话的本意
就在这里,——能够兼容并蓄各式各样的矛盾,同时体味两个深渊,一
个在我们头顶上,是高尚的理想的深渊,一个在我们脚底下,是极为卑
鄙丑恶的堕落的深渊。你们可以回想一下一位青年观察者,对卡拉马佐
夫一家曾作过深刻而切近的考察的拉基金先生不久前刚谈过的一个极精
采的思想:‘对这类放荡不羁的天性来说,堕落受辱的感觉和高尚正直
的感觉一样,都是他们所需要的。这是实在话:他们正是时常而且不断
地需要这种不自然的混合。两个深渊,诸位,同时体味两个深渊,——
没有这个,我们是不幸的,也是不满足的,我们的生存是不完美的。我
们的天性宽大,和我们的母亲俄罗斯一样,无所不包,同一切都能相安!
诸位陪审员,我要顺便说一句:我们刚刚提到了那三千卢布,让我稍为
提前一点来说说吧。你们想一想,他,这位人物,在刚刚收下了这笔钱,
而且是在怎样一种情况下收下来的,受到那样的羞辱,在最严重的屈辱
下收了下来,——可是你们想一想,据说他居然能在当天分出一半来,
缝在护身香囊里,而且有决心把它挂在脖子上整月不动,不顾一切的诱
惑和极度的急需!并且不管是在酒店里酗酒的时候,还是在他不得不赶
出城去,向不知什么人设法张罗他极需要的钱,以便把他的情人带走,
脱离他的情敌和父亲的诱惑的时候,他都没有勇气去动一动这个护身香
囊。即使单只为了不使他的情人受他所嫉妒的老人诱惑,他也应该拆开
护身香囊,留在家里,寸步不离地看守他的情人,等候她一说:‘我是
你的’,就立刻和她远走高飞,离开现在这个不幸的环境。但是不,他
并没碰他的圣物,他的理由是什么呢?我们说过,首先第一个理由就是
在人家对他说:‘我是你的,你可以把我带到随便什么地方去’的时候,
他可以有现钱把她带走。但是根据被告自己的说法,这第一个理由显然
远远不如第二个理由。据他说:在我身上怀着这笔钱的时候,‘我是卑
鄙的人,却不是贼’,因为我永远可以走到被我侮辱的未婚妻面前,把
从她那里骗来的那笔款子的一半交给她,永远可以对她说:‘你瞧,我
花掉了你的款项的半数,因此证明我是理智薄弱、不讲道德的人,如果
你愿意这样说,还是一个卑鄙的人(我用被告自己说的话),但是虽然
我是卑鄙的人,却并不是贼,因为假使我是贼,就决不会把留下来的一
半钱交还给你,一定会和前一半一样,把它吞没花光’。这真是对事实
的一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