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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穴中攫得许多宝物,将囊兜塞得满满的,然后欣喜若狂地离开洞穴;他只痴迷于宝物,竟至浑然遗忘索回那半爿心结果,走出洞穴的仍是一头豺。也许永远是豺。
某生只是其中的一个。去灵穴攫觅宝物的人,是熙来攘往,前赴后继;而出灵穴的,固然有不忘索回半爿心而依然故我的人,却也有不少终于成了弃心忘形的豺。
学子听罢“人豺”的异闻,仍是怅叹:“唉唉,他们怎么将心遗忘了呢?”
三
浅水塘畔,两个孩子相向走来,他们都只有六、七岁,一个穿粗布衣衫,一个穿细绸绣裳。他们对望着,显得陌生而疏离。
“该让他们一起玩耍,不分彼此。”伊人说。
庄子微笑不语。
伊人唤来俩小孩,问:“天这么热,想不想到塘里玩水?”
“想呵!”他俩同声说。
伊人帮他们脱尽了衣裳,赤条条的俩小孩欢跳着,向水塘奔去。
在水塘里,他们相互泼着水,追逐着,嬉耍着,欢笑着,亲狎得像小哥儿俩。
望着嬉水的小孩,伊人欣然自得地说:“他们忘了衣衫和别的一切了,他们不分彼此了。”
庄子凝望着。尔后感喟道:
“是呵,脱去了衣衫,赤条条的小孩尽返于真朴,复归于自然。
“芸芸众生的身上,除了衫衣,还有更多的外在物,你能使他们褪尽而且忘怀吗?
“纵然是须臾释去了一些外在物,世人果真能相通、相近、相谐,如同这水里赤条条的小孩吗?”
四
苍天下,一只不知名的鸟展翅高翔,庄子翘首仰视,赞叹道:
“这是什么鸟呢?它来自何方?“它是西王母山的青鸟,抑或是南禺山的雏?
“它是姑射山仙子的化身,抑或是发鸠山上的精禽?
“这是什么鸟呢?它的翅翼何以如此美丽又神奇?
“碧空间闪耀着乳白和银白,翠岭上变幻着鹅黄和橙黄,彤云下化作赤红犹如燃烧的火焰,月光里枭枭翩舞宛若飘逸的紫带……
“这是什么鸟呢?它的扑朔迷离的翅翼,使我庄周永是扑朔迷离了。”
伊人的目光追蹑着远飞而去的奇鸟,同样也为之叹为观止,而且迷离扑朔。
七天之后,有位神射手找来,问庄子:“先生想细观那奇鸟的翅翼么?”庄子不置可否地一笑。
神射手虔敬地说:“我景仰先生已久,今天我特地带来了奇鸟,奉献给先生。”
他说着打开竹盒,里面卧着一只鸟,已经死了,它的翅翼灰黯无光。
庄子怀疑:“这就是那鸟吗?”
神射手指天起誓,天日昭昭,他射下的确凿是那只奇鸟。
庄子黯然摇头叹息:
“这盒中物,怎么会是那只鸟呢?
“逍遥高翔着,它才是它自己,它的翅翼才会奇丽变幻,令人扑朔迷离。
“一旦毙命于箭矢下,它跟死鼠、朽蒿、尘埃还有什么分别?
“唉唉?神射手呵,你射杀了一只鸟,你射杀的又何止是一只鸟?!”
庄子悲悯地看看鸟,看看天。伊人欲言无语。神射手握着弓,神情嗒然若失。
五
以石做凳,庄子和伊人相对坐着,啖瓜解渴。
吃剩的瓜皮丢在地下,俄尔招集来数十只蚂蚁。
有些蚂蚁攀上了瓜皮,东闻西嗅;有些蚂蚁在瓜皮周围,左右傍徨;有些蚂蚁似对别的什么感兴趣,匆匆离去,有些蚂蚁走过去折回来,往返不息;还有些蚂蚁莫名其妙地疾行着,却不知忙碌些什么……
伊人注视着蚂蚁们的众生相,不免感叹了一声:“唉,这些小生物呵!”
庄子将目光从地下移举到天空,仰视了片刻,然后对伊人说:
“倘若浩茫穹宇中有一双眼睛,俯视我们这熙来攘往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呢?
“如同你和我俯视地下的蚂蚁,在那一双眼睛看来,我们人恐怕也是何等渺小可怜,何等荒谬可笑!”
伊人也抬起双眼,仰望浩渺的苍穹,适才俯视蚂蚁而浮生的高傲,顿时消减了许多。
六
树下,几个破碎的鸟卵,一只母鸟绕着碎卵,凄哀地鸣叫。
庄子和伊人怜悯地在旁观望,不去惊扰它。
“笨鸟!”一聪明人嗤笑道,“它只知为卵碎而悲鸣,却不思虑它的巢筑得不牢,而且没有筑在好地方。它伤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母鸟微微抬起头,“唧唧叽叽”地叫了一通,接着就飞走了。
庄子笑着对伊人说:“听懂它的话吗?它在说:‘多谢忠告。我诚然是笨鸟。可是,聪明无比的人呵,为什么你们也会有跟我差不多、甚至十倍百倍于我的蠢行呢?”
七
一只白犬在花丛四周盘桓,时而凝视,时而嗅闻,悠然自得。
伊人笑着对庄子说:“奇哉!这狗也有赏花的雅兴。”
正说时,又有几条犬从别处跑来。它们先是瞪视白犬,接着交头接耳,随后露出似是嘲讽的怪相,继而显示愤愤然的嘴脸,最后一齐向白犬发出恶声吠吼……白犬恐慌起来,只得悻悻然离开了花丛。
伐异的犬们胜利了,于是各自散去,觅食的觅食,寻欢的寻欢,栖息的栖息。
“伊人,看到了吗?”庄子说,“那白犬倘若欣赏一根骨头,或一堆黄屎,犬们是决不会惊怪的,以为是非份或许会来争食;而它竟然赏起花来,诗意起来,这就不免要被它的同类视为异己了。”
八
几个人扶着一块巨匾,歇息在树下。庄子和伊人走近匾前,读着匾上的字:“造福苍生。”探问匾献何人,回答说是“敬献名医赛扁鹊”。
“赛扁鹊?”庄子疑问,“他是造福呢,还是造灾?”
献匾者愤愤然:“你竟敢诋活毁赛扁鹊?!”他们随即扛起匾怫然离去。
晌午,庄子和伊人经过一处府邸,只见“造福苍生”的巨匾高悬于大门之上。献匾者认出庄子,顿时叫起来:
“赛匾鹊,就是这老头儿,竟诬您是造灾!”
赛扁鹊见是庄子,隐忍着愠色,作捐问道:“先生说我‘造灾’,愿聆赐教。”
庄子问道:“阁下是自己炼制药物吧?”
“正是。”赛扁鹊指着毗邻府邸的炼药坊说:“全是我和药工精心炼制。”
庄子又问:“炼药遗弃的污渣毒水,去向何方?”
赛扁鹊嗫嚅道:“这这只能倾泄于河中。”
于是庄子说道:
“你的药治人疾病,救人性命,诚然是造福于人。
“绵延近百里的河,腐生而毒染,又岂不是你造药的结果?
“你没有发现河中鱼虾逐年稀少么?你不知道饮此河水于人有害么?你不觉察形容枯槁的求医者门庭若市,也与你有因果瓜葛么?
“你炼制良药,你又在下毒;你疗治病家,你又遗隐患于众生。
“赛扁鹊呵,我岂能不发而疑问:你究竟是造福,还是造灾?”
赛扁鹊愧恧无语,马上让人摘下了“造福苍生”的匾。
离开此地之后,伊人说:“造一分福,而贻三分灾,甚或是十分灾的,滔滔天下皆是呵!”
“滔滔天下皆是,”庄子喟叹道:“可是,又有几人能像赛扁鹊那样,摘下‘造福苍生’之类的匾呢?”
Number:6459
Title:一品大百姓
作者:花家镛沈炳第
出处《读者》:总第126期
Provenance:《新民晚报》
Date:1991。10。19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半个世纪前,陶行知从提高民族素质的高度出发,提出了做人要做“一品大百姓”的口号,他毕业以此自勉勉人。想老百姓,做老百姓,爱老百姓,为老百姓,学老百姓。
有一次,身穿土布长衫的陶先生,在新爱伦影戏院门口的一个面摊上,花十四个铜板,要了一碗阳春面充饥,边吃边和摊主老沈谈家常。老沈为了养家活口,一天只睡三个小时,脸色黄瘦,完全是辛苦太过的结果。后来陶先生写了一首诗,想送给老沈,可是老沈已不知去向了。诗的最后几句是“将他从头望到底,一株枯树立秋风,面儿代价我知了,不是紫铜是血红!”
陶先生路过昆山花园,见一黄包车夫和一个外国水手在评理。水手坐车,两毛钱车费只付一毛,车夫不服,要他补足,水手回过头来打了车夫一记耳光。过路人愤愤不平,同声喊“打!”车夫说:“许多人打一个不算好汉,让我一个人来和他干。”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