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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十日谈-一个上海知青在缅泰的奇遇 作者: 吴越-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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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先生早在二十年代就在《故乡》这篇著名的文章中说过:“地上本没有路,
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这话,对现代交通意识的“路”的概念来说,已经很
不合适了,但对缅中边境来说,却十分合适。荒凉的边境,本来就无所谓有路。走
的人多,路是人踩出来的;走的人少,荒草盖满了原来的路,路又没有了。
    在缅甸和泰国,不论村寨还是镇、县,必然建在河流的旁边,没有水源的居民
点几乎是没有的。从王塔克到南览河边,就有一条并不宽阔的小河相通,小路就在
河岸边,所以吴永刚根据隐约依稀的印象和坐标一路走来,大方向绝不会错,但也
发觉脚下的路时断时续,好像好久没人走过了。小河两岸,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
是三五里路之内不见人家,依旧是满山的原始森林,满坡的热带雨林,满地的茂密
野草。与当年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偶尔一见的三五家人家的小村寨旁边,再也见不
到那红、紫、白三色相间十分美丽的罂粟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玉米。
由于种植面积大,人少地多,缺乏田间管理,地里野草丛生,与作物争水争肥,玉
米的长势,都不太好。
          
    五天前从曼谷动身北上的时候,吴永刚就想过:离开南览河畔,都已经十六年
了,当时柳芭才十六岁,如今年龄翻了一番,沧海桑田,变化更大。此次到缅东北,
能不能找到她,希望本来就不大。万幸能找到,她也许还在苦苦地等待,也许已经
儿女成群,走出深山的可能不太大了。但是不论找到找不到,他必须找。找不到,
自己总算尽了力,心理上似乎可以平衡一些;找到了,不论她能不能跟自己走,当
年的情况必须弄清楚:究竟有没有收到过信?收到了,为什么不回信?没收到,这
些信都到哪里去了?
    越往北走,离南览河越近。走出十几里路,远远地就能看见弯弯曲曲的河水闪
着粼粼波光,在万山丛中匆匆忙忙地向东奔腾而去。事隔十六年,如今终于再次相
见,吴永刚的心中,不禁汹涌翻腾,感慨万千:啊,你这条发源于中国云南境内的
小河,在缅甸注入湄公河后,流经泰国、老挝、柬埔寨,在越南出海,一共经过六
个国家,全长近两千公里呀。你曾经与我生死荣辱与共,是你把我送出国境;是你
把我送到了柳芭的手中,并为我们两人的爱情作证。但是在这漫长的十六年中,你
可曾为柳芭的平安和幸福作出过贡献?
    近了,近了。这一片玉米地,当年曾经是柳芭家的罂粟园,我曾经与三姐妹在
这里说笑打闹。今天回想起来,景象依稀,言犹在耳。但是这时候玉米地里荒草没
胫,阒无一人,只有风吹叶片发出的飒飒声。抬头看看河边高处,原来的无名村寨
本来只有三座竹楼,如今已经变成了七八户人家,比十六年前扩大了许多。但不知
柳芭三姐妹和她的父母们,如今怎样了?
    吴永刚几乎是一溜儿小跑奔到了村寨面前。但却已经面目全非,分辨不出哪是
柳芭家的竹楼了。这是因为竹楼易霉易蛀,每隔四五年五六年就需要重新翻盖。他
围着村寨转了一圈儿,终于发现那座全村人共用的木碓,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在
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翻动石臼里的糙米。那情景,与十六年前的柳芭与宝
萝十分相似。
    他走上前去,先合十问讯,说了一声“萨瓦迪”,两个姑娘都嘻嘻地笑了。因
为在她们这里,还没有一个比她们年长的男人向她们行礼问好的。他接着动问:这
里可有一个叫柳芭的姑娘。两个姑娘同时摇头,都说本村没有叫柳芭的。他又问有
没有叫宝萝和达吉的。她们两个依旧摇头。他又问有没有一个大叔叫岜里的。两个
姑娘还是摇头。吴永刚一想:她们都还不满十六岁,都是他离开这里以后出生的,
如果这里十六年前出过什么事儿,原来的人都不在了,她们怎么知道?
    这样一想,他又问她们:家里可有大人,能不能带他到家里坐一会儿。泰族人
民俗好客,小的一个立刻站起来,把吴永刚带回家去。
    热带地区,中午阳光直射,热得要命。农家人大都一早一晚下地干活儿,中午
在家休息。这时候还不到下午六点钟,青壮年们都下地干活儿去了,家里只有一个
五十来岁的妇人正在切菜。吴永刚脱鞋进门,合十问讯。那妇人一听有人打听柳芭,
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上上下下看了吴永刚好久,突然问:
    “您是陶先生么?”
    “是啊,是啊!我就是陶涛。您是?……”
    吴永刚总算找到了一个认识自己的老村民,心里高兴极了。但是岁月催人老,
面前这个半老的妇人,十六年前不过三十多岁,却无法想起她是谁了。
    “我就是罗西他妈呀!”半老妇人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继而语调一变:“十六
年啦!你怎么直到今天才来?”
    “柳芭她一家呢?罗西呢?他们都在哪儿?”吴永刚顾不上解释自己为什么十
六年不来的原因,却首先想知道柳芭她们的下落。
    “走了,都走啦!”罗西的母亲眼泪扑簌簌往下滚。“都是你作的孽呀!你们
这些没良心的,人家救了你的一条命,又养活你好几个月,还把那么好的女儿许配
给你,你走的时候说得那么好听:到了曼谷就来信,到了香港就来接!瞎话呀,都
是骗人的瞎话呀!你害苦了人家一家啦!”
    吴永刚被她说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好耐着性子问她:
    “大婶儿,您先别生气,柳芭一家到底怎么一回事情,您慢慢儿跟我说。我这
不是回来接她们来了吗?”
    “太晚了哟,孩子呀!不管你有多么充足的理由,你也不该一去不回头哇!那
时候,世道这样乱,她们还只当你被人家打死了呢!”
    吴永刚见她过于激动,只好盘腿坐了下来,把自己到达曼谷和香港以后接连给
柳芭写了许多信,后来到美国又年年给她写信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遍。罗西他妈听
了,不相信地摇摇头说:
    “不能吧?你把信都寄到哪儿去了?柳芭总应该告诉过你,我们这荒僻的边境,
是不通邮政的。本地人有事情要写信通知,都是派人送的;外地有人写信来,一律
都放在驿站也就是现在的汽车站认领。自从你走了以后。柳芭每隔一两个月就到王
塔克车站去看有没有你寄来的信,可是都没有哇!”
    “这里连个村名都没有,不通邮政,我当然知道的。可是柳芭没告诉我可以把
信放在汽车站认领。我只知道你们种的都是头人老爷的地,算是他的佃户,时常要
到头人那里去交租买东西,所以我就把信写到头人那里,请他转交南览河畔的佃户
岜里大叔收。照我想,头人对自己的佃户,总知道的吧?”
    “要是这么说,柳芭姑娘的祸,还是你给招来的了。”罗西他娘脸色难看起来。
    “柳芭招祸了?她遭的什么祸?”吴永刚吃了一惊。
    “唉,真是冤孽!”罗西妈长叹了一口气。“女人长得美,就是招祸的根苗哇!
柳芭长得确实美,可她住在这偏僻的地方,没人知道。后来遇上了你,算是便宜了
你小子。可你得了便宜卖乖,你怎么也不能把头人的儿子给引来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您可越说越糊涂了。”
    “是我糊涂还是你糊涂哇?你把信写到头人那里,不等于是你告诉头人的儿子
南览河边有个叫柳芭的姑娘吗?我们大家还都奇怪呢,头人的儿子怎么会找到这里
来的。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走了以后,柳芭每隔一两个月就要到王塔克驿站去看看
有没有她的信。后来身子重了,实在走不动了,这才让宝萝替她去看……”
    “什么?你说柳芭怎么了?身子重了?”吴永刚突然听到这一句,怀疑自己没
听清,打断了她的话追问。
    “她有了八九个月的身孕,身子还不重啊?这都是你种的祸根哪!”
    “那么说,她有了孩子了?”
    “怎么不是呢,你走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你不知道?她给你生
了一个儿子,还是我帮着接生的呢。好漂亮的儿子哟,跟柳芭一样漂亮。如果还活
着,今年也有十六岁了。”
    “孩子没活么?”
    吴永刚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罐,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了上来,也不知道是喜还是
忧。至少对自己没有负起做爸爸的责任,颇感内疚。但是罗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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