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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有些人会耸耸肩,把那些地方的困难看作落后者们“懒惰”、“蒙昧”的自食其果。
经济数据可以反映现实,也可以扭曲现实。即使是最真实可靠的数据,也受制于统计者对统计方法的设置,受制于主观的理论定向和制度定向,从而是有选择的数据,并不是事实真相的全部。如果我们打破所谓常住人口与流动人口的身份界限,如果我们清除过去计划经济时代城乡分隔的等级意识残余,如果我们把当前日益增多的外出务工群体纳入所有企业、所有地域的经济统计,各种“人均”数据必然就会发生巨大变化。这可能会使某些企业或地域的“政绩”在部分指标上缩水,但可恢复经济运行的本来面目,而且将帮助全社会对经济发展获得更为可靠的知识,也获得更为道德的眼光:一种超越体制化壁垒从而关切大局和关注弱者的眼光。可惜的是,很多经济理论常常夸耀经济学的所谓“客观性”、“科学性”、“价值中立性”,拿出成堆的数据来支撑自己的夸耀,却不知他们的利益制约和价值偏见总是在这些数据里隐藏——这种情况同样出现在对西方经济现状的描述之中。所谓评选世界500强可算手头边另一个例子:这种大吹大擂的年度评选,只是依据企业的利润、产值、生产率、资产规模等等指标,其统计方法从来没有设置过企业对社会的“就业贡献率”、“环保贡献率”、“分配公正率”一类指标。于是,世界企业的“500强”不一定就是世界企业的“500优”或者“500善”——为了争“强”,公司裁减员工增加失业可能会被持股者欢呼,公司制造污染破坏环境可能会被总统和议员庇护,公司内部严重的分配不公可能会被社会舆论忽略。这一切都关涉到很多人的利益——常常是更大多数人的利益。然而,据说从来只关心利益的经济学偏偏不在乎这些利益,在评选这“强”那“强”时从不采集和公示这些方面的数据,不对更广泛和更重要的利益得失给予评估。
公司当然不能亏损,当然不能没有利润,这是一条市场经济的底线。但是不是利润越多就越好?产值越高就越好?对于公司广大员工来说,对于全人类的公共利益来说,那些在经济竞争中既有优胜之“强”,同时又能在“就业贡献率”、“环保贡献率”、“分配公正率”等等方面表现卓越的企业,不是更值得全社会尊敬和表彰?为什么我们的经济学家们就不能创造一种新的年度评选?据说公司盈利最终将增进人类整体的福祉,即便如此,如果它们造福于未来的人类却损害着眼下的人类,难道就值得我们全心信任和热烈致敬?
单纯重“强”和求“强”,是利润和资产挂帅的表现,意识形态的偏执暗伏其中。经济活动终究是为人服务的,是为未来之人更是为眼下之人服务的。因此就业、环保、分配公正等等正是经济学的应有之义,而不应排除在经济学之外;应该落实为公司业绩评估的重要指标,而不能停留于某些经济专家业余的道德空谈。这些指标的长久缺失,这些数据被某些利益集团本能地反感和拒绝,暴露了诸多经济学所谓“客观性”、“科学性”、“价值中立性”的可疑,暴露了这些经济学的深刻危机:充其量只是一种公司的经济学而不是社会的经济学,是以物为本而不是以人为本的经济学。如果说主流经济学以西方发达国家为经验背景,难免不会漠视这些指标,那么一个人均资源十分匮乏和国际环境并不宽松的人口大国,一个在就业、环保、分配公正方面正面临着超常压力的后发展大国,国情如此特异,理论与实践就不能照搬。其经济学如果同样缺失这些指标,长时间只是跟着别人鹦鹉学舌,可以肯定:必无“齐民”之效,反有误国与祸民之果。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真正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首先需要有各种统计原则和统计方法的创新——这将是理论创新最直接和最明显的成果,也将是理论创新最紧迫和最切实的起点。
关于市场
“要想富,先修路”,是一句流行标语,出现在很多田头村口,当然是很好的说法。但“修了路后必然富”的逆定律并不成立,因为开路不是挖金元宝,道路通达之处可能富,也可能穷。据联合国1999年发展报告统计:全世界有四十多个国家比十年前更穷,而这些国家的路越来越多。
在没有交通便利以前,一个乡下青年结婚成家,几千元的家具开支只能就地消费,让当地木匠来赚。一旦有了公路,这笔钱就可能坐上中巴或者大巴,进入广州或者上海家具商的腰包,那里的家具一定款式更多,在大批量和集约化的生产之下也一定价格更低廉。这就是路网拓展以后购买力将向经济核心地区集中的寻常例子。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核心地区的信息、技术、资金、人才以及政治优势将获得更大的扩张空间,其商品将更容易倾销边缘地区,使那里的很多小企业在竞争压力下淘汰出局。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边缘地区找不到什么出路的人才,在父母和社会支付了越来越昂贵的教育成本之后,将进一步流向核心地区。这样的过程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前者便不再可能复制后者的产业结构并且与之竞争,只能拱手交出产品深加工的能力和利润,一步步沦为纯粹的原材料供应方。不难想象,一块芯片换几十吨木材,这样的“平等”的市场交换在富国和穷国之间发生,也正在中国的富区和穷区之间出现。
落后地区当然也可以发展自己的特色产业,比如高附加值农业。但只要相关消费力仅限于少数富人,与大面积的人口无缘,与都市里失业人口和乡下的半无业人口无缘,那么生产者就只是在争夺一个很小的市场,高附加值农产品就太容易过剩。反季节瓜菜、鲜花和草木、牛奶和肉鸽,这都是好东西,大家都愿意享受,但这种自然生理需求在多数人购买力有限的情况下,无法变成足够的市场需求——这就是“需求不足”或者“生产过剩”的真实含义。当生产者一拥而上的时候,物多价贱,物贱伤农,高附加值就可能变成低附加值,甚至是负附加值,就会更进一步削弱广大生产者的消费力,形成恶性循环。因此加强乡村产业结构调整的说法不是不对,而是必须以扩大相应的市场需求为前提,以国家加强利益分配调节从而使大多数人手里有票子为前提的前提。否则先行者还有点赚头,盲目的跟进者就要大栽跟头。
这就是沿着公路网络而迅速扩张的市场化。从全局上来说,这种趋势将优化资源配置,提高生产效率,促进技术创新,增强综合国力。但这种趋势的另一面将是各种资源的流动和集中,如无有效的调控,便可能扩大贫富差距。九十年代以来东南沿海和西北内地构成了横的差距;近年来国、省两级财政收入普遍大增,而县、乡两级财政收入普遍下滑(乃至有些地方陷入危机),则构成了竖的差距。一方面是很多人购车、置业的“消费升级”热潮,另一方面是更多人求学、求医的困难——连广东这样富省都有相当多的市县拖欠职工工资,证明分化已是一个不可轻视的普遍现象。
从原则上说,打破市场壁垒,鼓励资源的流动和集中,是市场国家化与市场全球化共同的要求,因此不平衡发展也是它们共有的现象。好在国家市场和全球市场还有重要差别。这主要表现在国家仍有调控职能,主要是两条:一,可以让贫困地区的人跑到富裕地区去打工。尽管都市已有数以百万计的工人下岗失业,尽管有些都市当局曾企图清退农民工以保市民就业,但国家政策的导向仍然是不容许有劳工市场壁垒,仍然是在弱化乃至取消户口身份限制,使都市的大门一直向农民开放。上亿的农民可以进城赚取劳务费。这些打工者尽管不能分享都市里的利润,尽管压低了那里的雇工价格从而增加了他们不能分享的利润,但毕竟可以有些收入,可以使穷区部分分享富区的经济成果——在很多乡村,农民进城务工已成了主要富民手段。很重要的一个对比是,全球性市场里却依然有森严的劳工市场壁垒。富国的大量商品输入穷国,但不容许穷国的劳力回流富国。一般来说,人家只要你的硕士生和博士生,如果一般劳工硬要混进来,对不起,那就是“非法移民”,必须驱逐出境。还是一般来说,富国的跨国投资虽然也带来了一些就业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