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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供应外宾和华侨的东西等等,吃的人也就不得而知并且无暇打听了,反正是一般人根本难以办到就是了!如果是贫寒之家,或依一般惯例,这顿午宴本来是可以免去的,只待〃花轿〃进门,吃一顿也就足矣。但是,事主是韩太太啊,她不为省钱,只求个热闹,求个竟日狂欢!院子里吃兴浓郁,大门外小汽车、自行车摆成一片,这景象比当年的〃览玉盛会〃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韩太太在日理万机的繁忙之中,仍然抽出时间作了晌礼,下午三点钟,就该〃发轿〃去迎亲了。
按照规矩,男方前去迎娶的领头人物是〃娶亲太太〃,由新郎之母或女主婚人担任,这一角色必是韩太太亲自扮演无疑了,她盼了二十六年,就是盼的坐上〃花轿〃去迎娶儿媳妇。可是,事到临头,不料这个人选问题却发生了争执,有多嘴的来宾说:既然如今不兴花轿了,好些人家儿也就不再去〃娶亲太太〃了,派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就把新媳妇接来了。这么一说,新月就自告奋勇,要去接陈淑彦!
韩太太嗔怪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哪儿能办这么件儿大事?〃
新月却笑着说:〃我和淑彦最要好,我去接她,她才高兴呢!按理说,我还算是他们的'古瓦西'呢!〃
〃听听,这丫头多不知道客臊?哪儿有小姑子当媒人的?我们请了正经的'古瓦西'!〃韩太太也笑了。
女宾们却说新月去合适,模样儿又体面,又是新郎的亲妹妹,再好不过了。这么一说,似乎显得韩太太的资格倒差了点儿似的。
〃妈,让我去吧?〃新月央求她。十八年来,新月还很少在妈面前这么〃撒娇〃。
女宾们当中也有老派的,坚持说,〃娶亲太太〃还是不能免,至于谁跟着去,倒也随便。这就使韩太太让了一步,做出了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决定:〃唉,那就咱们娘儿俩都去!〃
〃噢,太好了!〃新月兴奋得手舞足蹈。
韩太太率领着新月和迎亲队伍,出门上了〃花轿〃??以小汽车为代用品,车上扎着红绸,贴着〃喜〃字,不用轿夫,开起来风驰电掣,倒也另有一番风味,未见得就不如花轿。韩太太和新月并排坐在车里,车子〃嘀,嘀,嘀〃长鸣三声,就开走了,一共好几辆,长长的一串,倒是相当威风!
陈淑彦家门口,自然也贴着大红〃喜〃字,站了一大片人,迎接车队,领头的人物是〃送亲太太〃,便是陈淑彦她妈,韩太太的亲家母。
亲家母不等车子停稳,便急急地向韩太太见礼,韩太太接拜之后,走下车来,拜见亲家母和众位亲友。新月不懂这些规矩,只红着脸,跟在后头,心里偷偷地乐。
亲家母引着客人进门。陈淑彦家住的是大杂院,根本不可能搭喜棚,客人就直接请进屋里。陈家一共就住两间房,进了外屋,就看见陈淑彦正坐在里屋呢。
〃淑彦!〃新月迫不及待地叫了她一声。
〃哦。。。。。。〃陈淑彦抬起头,脸上挂着笑容,眼里却含着泪。
〃新月,悄不声儿的,跟着我,别言语。〃韩太太悄悄地嘱咐女儿。在这种时刻,不比往常同学之间串门儿,现在该说什么话,都有规定。新月就住了声,隔门望着陈淑彦,陈淑彦此刻也依娘家妈的嘱咐,正襟危坐,并不出来招呼客人。
亲家母请韩太太一行坐定,取出缎鞋一双献上,韩太太双双接过。这双缎鞋,自然不是供陈淑彦真穿的,古色古香的样式,原是一种礼仪。这时,随着来娶亲的男客就该告辞了,只留下女宾。亲家吩咐两个小子上菜、上汤,招待亲家,谓之〃坐果子〃。韩太太只是敷衍一番,并不拿起筷子真吃,这也是礼仪的规定。
然后,韩太太偕同新月,进了陈淑彦的〃闺房〃。陈淑彦穿着韩家赠送的一身新衣裳,低眉端坐,韩太太走上前去,捋起淑彦头上的一绺头发,扎上一束五色丝线。若按旧规,这丝线的两头还要各系一枚铜钱,〃娶亲太太〃还要为新娘梳纂儿、开脸儿,这些当然都只好免了,凤冠霞帔、红盖头也免了,韩太太扎好丝线,便取出一枚戒指,给陈淑彦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亲家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泪如雨下,此时,对女儿说:〃淑彦,你有了好人家儿了,交待了'罕格儿'(有了归宿),妈放心了!〃
〃妈!〃陈淑彦眼泪汪汪,抬起头来,望着即将分离的生身之母,悲从中来,不禁双手搂着妈的脖子,娘儿俩抱头痛哭。
新月原以为这大喜的日子到处都是欢笑,却不料见到这种情形,那母女二人哭得哀哀切切,难分难舍,使她也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感情,眼泪不知不觉地垂落下来,掏出手绢儿去擦,擦也擦不尽,却不知为什么。
〃咳,你哭什么?〃韩太太轻轻地捏了女儿一把,心说:这个新月,不叫你来你偏来,还上这儿来哭!人家淑彦是舍不得离开亲妈,你凑个什么热闹呢?
新月就忍住泪,她也不愿意在这儿哭,是让淑彦给引的。
淑彦她妈搂着女儿,话说得叫人感叹:〃淑彦!妈对不起你啊,在娘家这二十一年,你又顾老的,又顾小的,没享过一天福,把你的兄弟都拉扯大了,你又该走了,妈什么嫁妆都没给你准备,不是妈不疼你,是妈没这个力量啊!淑彦,别怨妈。。。。。。妈盼着你到那边儿,好好儿地过。。。。。。〃
〃妈,您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陈淑彦伸手给妈擦着泪,自己的泪却又滴在妈的脖子上。
〃得,娘儿俩说话儿没个够,往后常来常往,不在这一时,〃韩太太笑吟吟地说,〃亲家,您把淑彦交给我,就什么心都甭操了,我把她呀,就当成自个儿的女儿,跟新月一个样!〃
〃为主的祥助!托靠主,我们淑彦遇着了这么好的婆婆!〃淑彦她妈擦着泪说,〃淑彦,从今往后,你就把婆婆当成亲妈!来,叫声'妈'吧!〃
〃妈。。。。。。〃陈淑彦深情地叫了一声,扑到韩太太的怀里。
站在一旁的新月,热泪不觉又滚落下来。从今以后,她有了一个知心的嫂子,也等于添了个亲姐妹,这个家,决不会对不起淑彦!
新人〃上轿〃的时刻到了。按照习俗,此时要传花轿到闺房门口,由新娘的父兄〃抱轿〃,或是以红毡铺地,由双双对对的少妇或女郎搀扶新娘,踏着红毡上轿,足不沾尘,红毡不够则两三步一倒换,谓之〃倒毡〃。奈何小汽车进不了院门,这些只好作罢,由新月和女宾搀扶着陈淑彦,走出〃闺房〃,走出院门。淑彦她妈理当是〃送亲太太〃,陪同女儿上了小汽车。
自从迎亲队伍进门,淑彦她爸一直没有上前,只像个随从似的站在众人后头。他并非不懂礼仪,并非不登大雅之堂,女儿的婚事,他比谁都高兴,何况亲家又是韩子奇,同行中的使使者,这为他增添了极大光彩。但这位前半生不曾发达、后半生又不走运的琢玉艺人、〃小业主〃,又深深感到与亲家相比,自愧弗如,相形见绌。由于自身的种种局限,他对女儿出嫁,只能尽心,难以尽力,心中隐隐作痛。依他本意,就悄悄后退,不去韩家了。但是,韩子奇和韩太太早就请〃吉瓦西〃递过了话儿来:既然结了姻亲,就不分彼此了,不用两处破费,到了那天,都过来,一处热闹热闹就是了!况且,在婚礼之上,他作为〃女亲太爷〃,也是必须到场的。难拂盛意,难却己责,他怀着感激而又不安的心情,也跟着上了小汽车。
车队鸣笛启动,鱼贯驶出胡同,驶上大街。天朗气清,金风送爽,红绸飘拂,欢声笑语,引得两旁世人都投以欣慕、惊叹的目光。
车窗的玻璃落着,秋风拂面,使新月感到一股凉意,但她心里却觉得非常愉快,看看坐在身旁的陈淑彦,那脸上的泪痕,也被风儿吹干了。
陈家、韩家,相隔并不远,韩太太却嘱咐司机,不抄近,偏绕远儿,沿着清真寺周围,足足兜了一个大圈子,让认得的、不认得的,都看个够,这才打道回府,缓缓地驶向〃博雅〃宅。快到家门口,韩太太又吩咐司机,别的车子慢慢儿地开,她坐的这一辆得快点儿,先到家,她好指挥迎娶进门的仪式。
车队来临,〃博雅〃宅前,观者如堵。
〃茶坊〃高叫迎接,先行到家的韩太太率众迎出,朝〃送亲太太〃奉拜,淑彦她妈回拜之后,下车,由韩太太导引,进了院子,男方的众女宾在大门内拜迎,然后簇拥着〃送亲太太〃到喜棚下的拜毡前落座。新娘陈淑彦即由新月和众女宾搀扶,进了新房。这本来要稍候一会儿,〃花轿〃直接抬到新房门口,既然以车代轿,就免了,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