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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6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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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看啊。我心里这气啊,索性脱了衣服,打开电视,哪里也不去了。你姑夫却还不肯罢休,指了电视里的一个吸毒者说,看看看看,过去哪有这样的,别说吸毒,就连小偷也没有呢,夜里睡觉门都不用插。 
  姑姑说,以往你姑夫说这话,我就打断他说点别的,这一回搅得我街都上不成了,我就要跟他较较真了。我问他,你口口声声说过去好,过去是吃得好还是穿得好,还是住得好呢?他说,吃得不好穿得不好住得不好,可是心情好,人这辈子还不就图个心情好么。我说那时候你在部队,学毛著积极分子,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员,敢情你心情好,可你了解老百姓的心情吗?他说,老百姓的心情要是不好,夜里睡觉就不会不插门了。我说,不插门你以为是心情好啊,是因为穷,穷得穿自个儿织的粗布,吃黑炭一样难看的红薯面窝头,你知道不知道?他说,你的意思,是现在比过去好了?我说当然。他说,那我就不明白了,过去毛泽东年代的时候你说好,你积极,现在你还说好,还积极,你倒是站在哪一头呢?我说,过去我说好我积极,是因为还没有今天的改革。他说,这就是你我的区别,我绝不会像你一样来了新的就扔掉旧的。我说,你那是顽固不化。他说,你那是浅薄、势利。我说,看看你身上穿的,看看这屋里摆的,你还要说今天不好,心亏不心亏啊。他说,我亏什么,比起那些贪污盗窃犯,我不过是个贫雇农,心亏的应该是他们。我们就这样吵来吵去的,谁也说服不了谁,后来就各自关在屋里,谁也不理谁了。 
  姑姑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张板儿一边劝着姑姑,一边就要去厨房给姑姑做饭。姑姑说,不用做了,两顿的饭在冰箱里还没动呢。张板儿问是谁做的,姑姑说,反正不是我做的。张板儿看看那间紧闭的房门,说,我姑夫给你做了一辈子的饭,人家想说几句,还能不让人家说么。姑姑不服地说,李林也给你做饭,他要是尽说不对路的话,你试试。张板儿看看李林,李林也正朝了她看,她说,看什么,你想说不对路的话还说不出来呢。李林说,所以我才只说对路的话,不说不对路的话。张板儿不依不饶地说,对路的话你又说过几句,姑夫好歹还有个看法,你有过什么看法?李林说,那是你没给我说看法的机会。张板儿说,那你现在就说说,过去好还是现在好?李林说,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又没见过过去什么样。张板儿说,一个天生没看法的人,就是生在旧社会也是白搭。姑姑皱了眉头说,行了行了,你姑着急上火的,你俩倒有心闲磕牙,说吧,晚饭吃了没有?两人听了心里一喜,急忙抢着开冰箱去了。 
  饭菜端上桌子,姑姑仍是说吃不下,张板儿喊姑夫来吃,姑夫也不见回应。张板儿打开姑夫的房门,就见姑夫穿了一套压得尽是褶子的绿军装,头上戴了一顶深蓝色的工人帽,背对了门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桌上方的墙壁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奖状。姑夫的这打扮张板儿没见过,奖状她是见过的,无非是五好战士、劳动模范、学毛著积极分子之类,有部队发的,也有工厂发的,反正是集中了姑夫一生的荣誉。据说姑姑就是因为这些奖状才爱上姑夫的,两人志同道合,干起工作来都有足够的牺牲精神,他们甚至连孩子都牺牲掉了,姑姑提出不要孩子时,姑夫是全力应合,为此市报还为他们写了大块文章,号召全市人民学习他们的事迹。姑姑长时间地为这文章激动着,她在一所中学教语文,她得的奖状比姑夫一点不少,她曾连续十年被评为市级优秀教师。但姑姑的奖状张板儿从没见过,在姑姑现在的房间里,墙上挂的全是大大小小的照片,从1岁到60岁,就像是她个人的照片展。只正中的一张是她和姑夫的结婚照,服装是时尚的,脸却是背时的,虽都正值青春年少,那个时代特有的单纯、呆板仍是一目了然,时尚的婚纱、西服穿在身上,倒像是对旧时表情的一种欺凌似的。姑姑却不觉得,是她把旧照片送到电脑制作那里,执意让一对穿黑粗布对襟袄的年轻人换上了婚纱、西服。那里的人当时还煽情地说,电脑能让您的一切美梦成真。回到家里,姑姑对姑夫把美梦成真的话又说了一遍,姑夫看着照片却说,我可没做过这种张冠李戴的美梦。姑夫把那张旧照片镶进镜框,挂在了他的奖状们的正中,要和姑姑对着干似的。用姑姑的话说,派性严重的“文化大革命”时期他们都团结得一个人一样,现在改革开放了,没了派性了,他们自个儿倒闹起派性来了。 
  姑夫的打扮还是让张板儿感到了吃惊,她走到姑夫跟前,试探地摇了摇他的肩膀,仿佛他是个假人似的。姑夫看也没看她,目光凝聚在一张奖状上,神情严肃而虔诚。张板儿叫了声姑夫,说,吃点饭去吧。姑夫仍没理她。张板儿便把劝姑姑的话又说了一遍,无非是这样的意思:为自个儿的事也罢了,为国家的事闹成这样,国家还不知道,不是白闹了么。姑夫仍是一言不发,直到张板儿无奈地向外走时,他才忽然开口说了声,把门关好。姑夫的声音将张板儿吓了一跳,那是一个嘶哑、痛苦、陌生的声音,她几乎都想回过身去向姑夫表示同情了。但饥饿感还是将她拉到了屋外,她想,何必呢,他何必要寻这样的烦恼呢?她很快就和李林在饭桌上狼吞虎咽起来了,姑姑和姑夫两顿的饭菜,没一会儿便被他们打发得干干净净。 
  张板儿的家 
   
  这是一栋挨了马路的宿舍楼,向后依次排下去,同样的楼还有十几栋。这些楼一色的红砖、木窗,窗上的红漆已经剥落,玻璃也已变得模糊不清;墙砖早不是原来的红色,阳光照上去,就仿佛脱了衣服的老人,到处可见岁月的斑点。阳台呢,大多没封,阳台上堆放的陈年杂物,从马路上看可以一目了然。姑姑家的陈年杂物原本是墙上的一挂蒜辫和一个东倒西歪的书橱,张板儿住进去的第一天就把它们清理出去了,现在只有一根吊起的竹竿,竹竿上搭了几件张板儿和李林的衣服,花花绿绿的,仿佛一种旗帜,标志着这房子里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这是姑夫从部队转业到棉纺厂后分的房子,他本可以分到二楼、三楼的,但多年先人后己的习惯使他主动选择了顶层。这顶层还是西楼头,夏天热冬天冷,精明的人是绝不肯要的,姑夫和姑姑在生活上从没精明过,他们还知足地想,有房子住就不错了,西楼头东楼头的有什么要紧。但真住进去,他们才体味到了西楼头之苦,夏天要起一身的痱子,冬天阴面的房间会结出冰来。好在姑姑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不做家务、吃现成饭就行,姑夫便赎罪似的担当起了全部家务。直到姑姑的学校后来也分了房子,西楼头的生活才告结束。姑姑分房子时改革开放已经开始了,改革开放给人们带来的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为个人的事情说话不再脸红。姑姑是那种永远拥抱时代的人物,她把多年积攒的奖状压在箱底,第一次理直气壮地为自己争到了一套好楼层的房子,四楼,三室两厅,还哪边的楼头都不占。好房子住上了,姑姑和姑夫的分歧却也开始了,姑夫总在问姑姑,你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姑姑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想让我分一套西楼头?姑夫说,不是房子的事。姑姑说,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是墙头上的草么,我看随风倒也没什么不好,一根草又不是一棵树,满世界的风刮来你挡得住么?再说这风又不是黑旋风,又不是西伯利亚的寒风,我看它倒是一股春风呢。姑姑离开学校的最后两年,一改过去争强好胜的作风,不再拼命工作,而是跟体育老师学打拳,跟音乐老师学跳舞,跟年轻的老师学化妆、打扮,度过了她一生中最轻松的两年。但退了休她才明白,过好自个儿的日子不是靠打打拳跳跳舞就能解决的,40多年热热闹闹的学校生活转眼间只剩了两个人,她感到了一种难以排解的慌怕。就如同一条路走得好好的忽然消失了一样,她都来不及搞清消失的原因。张板儿正是这时候被姑姑唤到城里来的,过去她从没在意过张板儿,不仅张板儿,张板儿的奶奶也就是她的母亲她都看望得不多,正是回家看望母亲时她才注意到,张板儿已由过去的黄毛丫头长成懂事的大姑娘了。她原想带母亲和张板儿一起到城里,母亲却死活不肯,母亲不客气地说,板儿跟她姑夫侍候你就行了,我老了,侍候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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