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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朋说:“这芦苇滩上,有野兔和黄鼠狼,越往西去就越多,西边还有成群的野鸭。”
黄昏之前,吴大朋领着我们与他的两条狗,先伏击了一只野兔。那野兔顺应了这四周的环境,皮毛的颜色竟然与这深黄色的芦苇滩—样不易分辨,吴大朋说:“那边有只野兔!”并用手指给我们看,我们都没有看到。“你两个没长眼睛!”
他说着放了—枪,那野兔受了伤,往前跑时我们才见到它。终于有了猎物。
那猎物又没有完全毙命,带伤跑了,这很刺激。我们忘了自己是人,竟与两条狗一起冲了出去,吴大朋就坐在地上哈哈大笑。那野兔一忽儿没有了,那两条狗也—忽儿没有了,但不多—会儿,那两条狗便又互相用嘴抢着那只野兔回来了。
晚上,月亮升上天来时,我们已在篝火上烤兔肉吃了。在荒僻的芦苇滩上,受—片万古不灭的月光照耀,被篝火烤得脸热烘烘的,啃嘣着野物的肉,那番感觉真是不错。
吴大朋对马水清说:“不想丁玫了吧?”
我说:“想也没办法,回不去了。”
马水清笑着,坐在那儿只顾吃兔肉。
我们在芦苇荡里打了两天猎,打了许多野鸡、野兔和各种飞鸟。这天中午,小船一个拐弯,便见到一汪水泊,吴大朋说:“这里会有野鸭来的。”我们便都在芦苇丛里埋伏下来。约摸过了—个小时,真的有一群野鸭飞到水泊的上空。它们旋转着往下降落。野鸭的下降绝无其它飞鸟的轻盈和优美,仿佛那身体太重,短促的翅膀无法使它们获得潇洒似的,离水面还有好几丈高时,竟像黑色的泥块剥落了一样,直跌在水中,让人看了好笑。
不—会儿,那水面上就有了好几十只。吴大朋看了我们一眼,扣了扳机,一团火光喷向水面,就听见—片“嘎嘎”惨叫。一些得以逃生,在水面上扑成—条水路,终于飞上了空中,其余的,便像草把—样漂在了水上。我们的小船撑过去时,那片水已是—片惨红。
边样的场景,大概已是高潮。
又过了—夜,翌日,我们便不觉得打猎那么刺激了。再有猎物时,马水清只勉强地表示出一种惊奇。但那吴大朋,却是出于猎人的无底欲望,将船—里一里地西行。这天黄昏,马水清在对吴大朋打到一只特大的黄鼠狼而显得无动于衷之后,望着一片芦苇说:“烧了这片芦苇,大概很好玩!”
吴大朋瞪着大眼,“你说什么?”
马水清说:“烧了这片芦苇,看—片火!”
吴朋连连摇头,“烧起来可不得了!”
吴大朋越是有恐怖感,马水清就越想实现他的这个怪念头。
他先是不再提起这件事,但在天将黑时,趁吴大朋不注意,从小泥炉里拨出一团正在燃烧的干柴,跳上岸,用力—抛,将它抛进芦苇丛里,随后,又跳上船来。
仿佛与他合谋似的,我早抓了竹篙站定,见他一上船,就将船猛劲推向一片大水的中间。再抬头望时,那片被白日太阳晒了一天的芦苇,“呼啦啦”地烧着了,正声势浩大地向四周扩大开去。吴大朋吓呆了,嘴里不住地说:“不得了,不得了……”
再看马水清,却是在恐惧里露出一种疯狂的满足。
那火竟然轰隆轰隆地响起来,其间夹着如暴雨一样的芦苇秆的爆裂声,叫人心惊肉跳。火光把天与水皆映成壮丽而可怕的红色。
“这地方上的人知道了不得了!”吴大朋抢过我手中的竹篙,骂着:“你们两个小杂种!”拼了命,将船撑向远处。
马水清站在船尾,—直看到那火终于慢慢地萎缩下去。
那小船一刻不敢停留地,匆匆地行在回归吴庄的路上。
第三节
吴大朋分给我们好几只野鸡野鸭。马水清从中挑了一只肥的野鸡和一只肥的野鸭,说:“林冰,你把它们送给丁玫家吧。”
“一起去吧。”
“我不去。”
“还邀丁玫来玩吗?”
“随你。”
我朝他笑笑,提了野鸡野鸭出院门。
过了—会儿,马水清追出门来问:“我们还玩陴吗?”
我故意不回答他。
丁玫家只有丁玫的小妹妹一个人在。我问:“你姐姐呢?”
“她在屋后的荷塘边上排戏呢。”
“排戏?”
“王维—来了。他和姐姐有一出戏。我姐姐好几天不去学校了,他来看姐姐,顺便来和姐姐对台词。我去叫他们吧?”
“我自己去。”我把野鸡野鸭放在地上说,“这是马水清让我送来的。”
荷塘在一片竹林中间。我在竹林间穿行着。在走到荷塘边并听到了丁玫与王维一的声音时,我站住不再往前走了。因为我突然想到我这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透过竹林,我看见了丁玫与王维一。荷塘与竹林之间有一小片空地,十分幽静。他二人正在对台词——王维—:我走了。
丁玫: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王维—:我也不知道。
丁玫:背包里有一双鞋两双袜子,你要走那么长的路呢!
王维—:你回去吧!
丁玫:不。小桥就要到了。还记得座小桥吗?
王维—: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可真亮。
他二人索性借了那块空地表演起来。王维—是高三的学生,在宣传队既是队长,又是导演。现在,他不光表演自己的角色,还教丁玫怎么演她的那个角色。有—个动作,王维一说了几次之后,丁玫还未做到位,王维一就走上前去,将她的手往上抬了抬。不知怎么回事,他们两个突然地都静止在那儿,谁也不说话。过了好—会儿,王维一才将握住丁玫的手松开了,走到了一边,丁玫却低着头站在那儿很久未动。四周悄然无声,只有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王维—倚着一株竹子,朝竹林上方的天空仰望着,天空什么也没有,只是—片天空。
“还排吗?”丁玫终于抬起头来问。那片刻里,丁玫的脸色十分鲜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女孩子。
王维—:你回去吧!
丁玫:……
王维—:我走了。
丁玫:……
丁玫的默然无语里却有万千的语言。她举着一只手,凝望王维一远去的背影时,让人忘了是戏,而进入了一种逼真的情景之中。
他们不再排戏,走到荷塘边说话去了。我更不好走到他们面前去了。在我将要离开竹林时,听见王维一说:“我该回去了。”
丁玫说:“我哥哥进城了,南屋里有张空床,就在我家住一晚吧,明天我也去学校。”
王维—显出一副打不定主意的样子。
我走出竹林,走回吴庄。见了马水清,我说:“丁玫不在家。”
他照了半天小镜子,才说:“我们再去后面大庄子上看看吧。”
第四节
走进小学校的院门时,远远地就听见了吹箫的声音。
“舒敏回来了。”马水清说。
这箫真是—种奇隆的乐器,任何曲子,经了它,都变成哀怨的、感伤的。箫不容易吹,但舒敏的箫是吹得很好的,似乎她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吹箫了。那股气很均匀、很平稳地输人箫内,没有半点浮躁和做作,—个个音符都在应有的分寸上出来,将人的心慢慢地打动着。今天的箫声似乎比我以往听到的更哀怨一些。
“让她吹完这支曲子。”我说。
马水清先在我之前就站住了。
箫声从她的窗里流出,流到这四月的空气中,将世界都衬得有点哀怨起来。
我们轻轻敲了敲她的门,她将门打开了,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是你们两个!”
她的脸色本就是苍白的,现在更比以前还要苍白一些。由于瘦弱,她的眼睛显得很大,也很黑。她的辫梢上多了一根白色的绸带。我们突然想到她家可能有了什么不幸。但我们没有问她家中的情况,而她已经从我们的眼中看出了什么,对我们说:“我母亲去世了。”她眼中便蒙了—层似有似无的泪幕。
我们都很笨拙,不知道怎样来安慰她。
姗把那支黑色的箫挂到帐子里,说:“她走了也好,那边我就没有什么再可牵挂的了。”
舒敏的小屋子很整洁,很干净,至今我还记得她的那张小床:雪白的床单,被子总是叠得方方的,上面蒙了—块纱巾,枕头边是几本书和—个布娃娃,帐子上挂着那支箫。
我们在她的小屋里待了几乎整整一个下午。
第五节
天将黑时,马水清显得很烦躁,无缘无故地朝爷爷发了—通脾气。
“我看,我们还是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