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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还有呢!你看,这几张!站在弥勒佛旁边的不是你吗?这不是鲁生吗?
这是我爸爸,这是淮海,这是苏立阿姨。”将军看照片时那内心深处的感受姑娘显
然全都觉察到了,她乘势发动新的进攻。
将军果然更加意外——他自然记得,这些照片是五六年他休假到H城去玩,同赵
锡平照的。他过去也全部保存着呢,可一九六七年都被抄走了。
“你家里还能有这些照片?”将军几乎要失去惯常的沉静了。
“是我爸爸让淮海藏起来的。”
“啊,”将军终于将头仰在椅背上。
姑娘的心猛地提起来,她望着处在静默中的将军。她此刻已不再尊重理智而全
凭感觉,她恳求他:“伯伯,也许我这样做是在搞私人关系……可是,我不知道怎
样才能完成任务。我……”
将军抬起头,姑娘的话停住了。将军用高深莫测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姑
娘,他的回答是出人意料的:“好吧,我也许可以为你效劳,不过,我先得考考你。”
“真的吗?”姑娘顿时精神大振,她挺直了身子。
“要是你回答不出,可就不能怪我罗!”
“那当然。”姑娘心里义有些慌——果然象父亲说的,他真要问了!
“唔,”将军沉思了一卞,手指墙上的地貌图:“你先讲讲,新疆有多少万平
方公里?”
“一百六十多万。”
“多少人?”
“两千万。”
“唔,号称两千万,其实有两千二百方。”将军必定要重复一遍,这是他的习
惯。无论同谁对话。无论对方答得多么正确,似乎,正确的结论还得由他来下。
“那么青海呢?多少平方公里?”
“七十二方。”
“多少人?”
“大约四百万。”
“唔,准确的是三百八十万。那么日本呢?”将军的视线突然由西向东。
“三十七万平方公里,一亿二千万人。”
“唔,”将军沉思了一下,“我再来问你,未来战争是什么样的?”此刻,他
想起儿子刚刚向他讲述的演习。
“未来战争,是政治、军事、科学和经济实力的总体战争,是海陆空协同的立
体战争。”
“在未来战争中,我军应当怎么办?”
“积极防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你知道我们一个步兵师的装备力量吗?”将军的脑海里,又闪出了儿子方才
的得意。
“X个步兵团,X个炮团,X个工兵营,X个坦克营……。
“我们模拟中的敌军呢?”
“X个摩托化步兵团,X个坦克团,X个炮营,x个防空火箭营。……”
好家伙,对答如流!将军差不多要点头了:“既然敌火力强我数倍,一旦战争
打起来,我们能胜吗?”
“报告司令官同志,从宏观上讲,我们能。”姑娘站起来回答,仿佛真的进入
了临战状态,“我们的战略是……”
“好啦,好啦,坐下,坐下。”将军终于点点头,不再问下去。他望着眼前这
个姑娘,他那眯着的眼睛里,又象刚才对儿子一般闪出了慈爱的光辉。聪明的姑娘!
他被这姑娘感染了,这姑娘浑身上下洋溢着极大的热情;抑或说,这半年来,他本
人正在寻找这种热情,因为实际上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寻找自己没有的东西,将
军也是如此啊。他在寻找青春,那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的青春。而这姑娘身上有
青春,那浓郁的绿色的气息比儿子小潜更甚呢!或许因为她是个姑娘,而春天本身
就含着女性的温柔?
不,似乎他对这姑娘的爱还不仅仅因为上述原自。更重要的,似乎还因为她是
赵锡平的虫儿,并且是一个这样出色的女儿!赵锡平已经从他的战友名册里消失了,
可她却带来了那些照片——他同赵锡平的合影——那往日友情的见证,这不能不使
将军的铁石心肠受到震动,因而在刹那间对这姑娘表示了超于任何人的慈爱。也许。
这也是将军要寻找的——从赵锡平那儿失去的东西,在这姑娘身上得到了补偿……
“我们订个君于协定吧!”他终于说。
“真的?伯伯,您答应了?”姑娘受宠若惊,简直不敢相信。
“第一,你拿个提纲出来。”
“提纲我有啊”
“第二,我们每次只谈一段。”
“伯伯,这我懂”
“第三,将来你们写成了什么,拿出去付印以前,先得给我看看。”
“当然,”姑娘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将军。
将军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提纲:“好家伙!你干脆调我的档案吧!”
“档案也不够,伯伯,我要找的正是档案和书本以外的东西。”
“唔,”将军皱皱眉,念出了纸上的第一条。“‘您是怎样开始军人生涯的?’
怎么,研究战役还要这种内容?”
“这——”姑娘有些语塞,可她想了想,立即回答道,“当然,一个农民出身
的将军,和一个知识分子出身的将军,和一个行伍出身的将军,他们的指挥风格肯
定不同。所以,要研究战役,还必须知道一点战役背后的东西——那就是指挥员本
人。”
“好吧好吧,小鬼。”将军点起一支烟,他被这姑娘“征服”了。他开始解答
这第一个题目:
“我是湖北人,一九一三年旧历八月初五生。”将军说话的声音低沉,而且带
有鼻腔的共鸣,仿佛一口古老的铜钟。
“我没有读过一天书,姑娘。我们那个时候的生活你是无法想象的。军阀连年
混战,官府横征暴敛。从我记事开始,就没有穿过一件象样的衣裳。记得我八岁那
年,有一天,我看到我的姐姐穿了件绿花袄,头上带着一朵小红花,可是却在哭。
“我很奇怪,问她:‘姐呀,做什么哭呢?你是要做新娘子了吧?新娘子还不
好吗?’
“姐姐不答,搂起我又是哭。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是被卖进窑子了。因为奶奶得了病,父亲替奶奶治病借
了一笔高利贷。还不起,没办法!可奶奶还是死了,不久妹妹又病死了。父亲说:
‘实在没法子,你去王老财家扛活吧!’
“我去了,放半,砍柴,侍候少爷。那小崽子放学回来天天要我替他磨墨;我
呢,一边磨墨,一边就认他的课本,等他写完字走了,剩下的墨,我拿来练字,我
就是这样学了点文化。
“我后来的文化,都是在部队里学的。行军时,我要人家在背包上放块板,写
上字,我一边走,一边认。搞到一本识字课本,真是爱不释手,哪有你们今天的条
件!
“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十三日,那是个好日子,著名的黄麻起义爆发了。黄麻两
县的农民武装,从四面八方涌向黄安七里坪,汇聚成两万多人的起义大军,喊着口
号,唱着歌子,向黄安城进发。那歌子我现在还记得:‘暴动,暴动,天下归工农,
不再当牛马,要做主人翁!’
“我那年只有十四岁,可我也参加了起义大军。我不懂多少革命道理,但我有
一腔仇恨。听起义农民的大人们讲,我们泥巴人要夺县衙门了,要掌大印,当委员
了!要杀土豪,捣烟馆,砸窑子了!砸窑子,找回姐姐,杀土豪,不再当长工。革
命是这样的解恨,这样的火红,我不干革命干什么!
“我们真的打进了县政府,活捉了伪县长,把红旗插上了黄安城头。那真是痛
快!
“谁知,仅仅过了二十天,国民党军队就袭击了黄安城,不久,大批反动军队
驻进了黄麻地区,父亲忙将我托付给一位领导同志,进山打游击。
“国民党对起义农民家属实行了残酷的报复。我母亲被他们活埋了,我父亲因
为死也不肯交出我,被他们活活剥了皮!
“姑娘,我忘不了这仇恨!就是因为这些,我跟定共产党,开始了我的军人生
涯。”
将军被往事深深地激动了。他吸完一支烟,又吸一支,在烟雾缭统之中,多少
往事活现眼前。六十年过去了!六十年弹指一挥间!宇宙是这样浩瀚,世界是这样
广博,从一个狭隘的基点出发,却渐渐地获得了一个世界。一旦回首往事,该生出
多少感叹!
他望着眼前这个姑娘。我什么都愿意告诉她,这也是怪事一桩!你看她听得多
专心,好几次,我见她两眼泪汪汪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