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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光聊天倒也罢了,一个新疆来的三脚野猫角色,他倒当神敬着,三天两头请来吃喝,竟把孟烬也招来拜师父……我才一顿骂着轰出去了!甭说他了,这一说我气儿又不打一处来!宛儿你怎么啦,脸色寡白寡白的?唐宛儿听她说庄之蝶这些天是忙活着画廊的事,心里倒宽松下来,就说:我睑是不好吗?这几日晚上总睡不好的,刚才来时又走得急了,只害口渴。有红糖吗?给我冲一杯糖水来喝!夏捷起身倒了水,说:晚上睡不好?你和周敏一夜少张狂几回嘛!热天里倒喝红糖水儿!唐宛儿说:我这胃寒,医生说多喝红糖水看好。喝罢了一杯,唐宛儿浑身出了些汗,更是觉得有了许多精神头儿,说了一会话,夏捷就提议去街上溜达。唐宛儿原本喝了水要回去睡一觉的,却又被夏捷强扭着,也就走出来。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城南门口,唐宛儿便觉得下身隐隐有些疼,就倚了那城河桥头上,说:夏姐,咱歇会儿吧。拿眼往城河沿的公园里看。天高云淡,阳光灿烂,桥下的城河里水流活活,那水草边就浮着一团一团粘糊糊的青蛙卵,有的已经孵化了,鼓涌着无数的小尾巴蝌蚪。唐宛儿不觉就笑了。夏捷问笑什么,唐宛儿不愿说那蝌蚪,却说:你瞧那股风!一股风是从河面上起身,爬上岸去,就在公园铁栅栏里的一棵树下张狂,不肯走,不停地打旋儿。原本是不经意儿说着风,风打旋的那棵树却使两人都感兴趣了。这是一棵紫穗槐的。粗粗的树干上分着两股,在分开的地方却嵌夹着一块长条石,十分地有意思。夏捷说:这树的两股原是分得并不开吧,园艺工拿块石头夹在那儿。树越长赵大,石头就嵌在里边了?唐宛儿说:你看这树像个什么?夏捷说:像个丫字。唐宛儿说:你再看看。夏捷说:那就是倒立着的人字。唐宛儿又说:是个什么人?夏捷说:人字就是人字,还能看出个什么人来?唐宛儿说:你瞧瞧那个石头嘛。夏捷就恍然大悟,骂道:你这个小骚×,竟能想到那儿去!就过来要拧唐宛儿。两个人嘻嘻哈哈在桥头栏杆上挽扭一堆,惹得过往路人都往这边看,夏捷说:咱别闹了,人都朝这儿看哩!唐宛儿说;管他哩,看也白看!夏捷就低声说:宛儿,你老实给说,周敏一天能爱你几次?你是害男人的人精,你没瞧瞧周敏都瘦得像是药渣了!唐宛儿说:这你倒冤了我,我们一月二十天地不到一块儿,那样的事差不多就常忘了哩。夏捷说:那你哄鬼去!甭说周敏爱你,我敢说哪个男人见了你都要走不动的!唐宛儿笑说:那我真成了狐狸精了?夏捷说:说狐狸精我倒想起昨夜的事了。昨儿夜里我在家读《聊斋志异》,满书写的孤呀鬼呀的,就害怕了。你孟老师说:狐狸精我不怕的,三更半夜了我就盼有个狐狸精吱地推了窗进来。我就骂他你想得美,凭你那一身臭肉虼蚤都不来咬你的!睡下了也想,蒲松龄是胡写哩,世上哪儿就有狐狸成精,要说人见人爱的女人,我这辇子也就见着你这一人了!唐宛儿听了,便说:我读《聊斋志异》,却总感觉蒲松龄是个情种,他一生中必是有许多个情人。他爱他的情人,又苦于不能长长久久做夫妻,才害天大的相思把情人假托于狐狸变的。夏捷说:你怎么有这体会?是你又爱上了什么人,还是什么人又在爱你了?唐宛儿脑子里就全是庄之蝶了,她把眼睛勾得弯弯的如月牙儿,脸上浮一层笑,蓦地腮边飞红,却说:我只是瞎猜想,哪儿就有了情人?夏姐儿。这世上的事好怪的。怎么有男人就有了女人……你和孟老师在一块儿感觉怎样?夏捷说:事后都后悔的,觉得没甚意思,可三天五 天了,却又想……唐宛儿说:那你们可以当领导!夏捷说:当领导?唐宛儿说;现在机关单位当领导的,哪一个不常犯错误?犯了错误给上边作个检讨,检讨过了,又犯同样的错误。就这么犯了错误作检讨,检讨了又犯错误,这官就继续当了下去!说罢两人又笑个不止。夏捷说:人就是这饮食男女嘛!唐宛儿说:其实人就是受上帝捉弄哩,你就是知道了也没个办法。夏捷说:这话咋讲的?唐宛儿说:我常常想,上帝太会愚弄人了。它要让人活下去,活下去就得吃饭;吃饭是多受罪的事,你得耕种粮食,有了粮食得磨,得做,吃的时候要嚼要咽要消化要屙尿,这是多繁重的事!可它给人生出一种食欲,这食欲让你自觉自愿去干这一切了。就拿男女在一块的事说,它原本的目的是让遗传后代。但没有生出个性欲给你,谁去干那辛苦的工作呢?而就在你欢娱受活的时候,你就得去完成生孩子的任务了!如果人能将计就计,既能欢娱了又不为它服务那就好了!夏捷说:你这鬼脑子整日想些什么呀?!拿手就来搔唐宛儿的胳肢窝。唐宛儿笑险得不行,挣脱了跑过桥头,夏捷偏要来追,两人一前一后跑进公园的铁栅栏门去,唐宛儿就趴在那一片青草地了。夏捷一 下子扑过去按住,唐宛儿没有动。夏捷便提她的腿,竟把一只鞋脱下来,说:看你还跑不跑?!唐宛儿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夏姐!嘴唇惨白,满脸汗水,眼睛翻着白地昏过去了。
当夏捷雇了一辆三轮车把唐宛儿送往医院的路上,唐宛儿醒过来了,却坚决不去医院。
说她早年患有昏厥病的,这几天劳累怕是又犯了,回家歇一歇就没事儿的。夏捷用手摸摸她的额。额上汗已不凉,也见睑色有些红润,便不再往医院送,多付了五元钱给车夫,就一直把唐宛儿送回家来。屋里冷冷清清的,唐宛儿进门先上床躺了。夏捷说:宛儿你现在感觉好些吗?唐宛儿说:好得多了,多谢了夏姐。夏捷说:你今日给我收了魂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真是不活了!唐宛儿说:那咱姐妹儿就去做风流鬼吧!夏捷说:这阵子你还说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的?唐宛儿软软地笑,说:什么也不想吃的,只想睡觉,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你回去吧!夏捷说:这周敏也不在家了,他是上班去了?我去给他单位拨个电话吧!唐宛儿说:你回去的路上给地拨个电话吧,你先给庄老师家拨,可能周敏在他那儿的。夏捷就又给冲了一杯红糖水放在床边,拉上门就去街上拨电话了。
电活拨通了庄之蝶,庄之蝶得知唐宛儿突然病了,骑了木兰急急就赶过来。周敏还没有从杂志社回来。唐宛儿一见面呜呜地哭起来。庄之蝶一边替她擦了眼泪,一边问病情,待妇人说了原委,只惊得跌坐了床沿上半天不起来,然后就拿了拳头砸自己脑门。唐宛儿见他这样,心里自是高兴,却说:你是恨我吗?我对不起你,我把你的孩子糟踏了!庄之蝶一 下子抱了她的头,轻声说:宛儿,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这种罪过应该让我受,你却一个人独自去承担了,你真是个好女人!可你才作了手术,却怎么不爱惜身子,倒要陪夏捷去劳累?!唐宛儿说:我感觉我能行的,再说我能让夏捷知道这事吗?画廊的事怎么样?庄之蝶说:你怎么知道我忙画廊的事?我好久不得过来,你却也不让鸽子捎了信去。唐宛儿说:我哪里没捎信去?整日整夜盼了你来,一直没个踪影了,我才自做了主张。庄之蝶骂了一句柳月,说他一点也不知道的,就揭了被子看那伤处,然后就重新掖好,出门去街上买了一大堆营养滋补品,一直陪着等到周敏回来才回去。
自此一星期里,庄之蝶隔一天去看望唐宛儿一次。少不得要买些鸡和鱼的。柳月每次待他回来,就沏一杯桂圆精饮料给他,他说:柳月会体贴人了?!柳月说:给你当保姆还能眼里没水?你又出了力了嘛!庄之蝶就笑着说:我现在不敢出门了,一出门你就认为到唐宛儿那里去了!我哪里也不去了,你去替我办事吧,找着赵京五,让他请了宏大夫到清虚庵去。柳月说:清虚庵的慧明病了?上礼拜天我在炭市街市场买鱼,回来就看见慧明了。
她和黄秘书坐的一辆小车停在路边,她没看见我,我也装着没看见她。哼,做了尼姑也是要涂口红吗?我就瞧不起她那个样儿,要美就不要去当尼姑,当了尼姑却认识这个结识那个的,我看她是故意显夸自己。不当尼姑,满城的漂亮女子谁知道几个名儿姓儿的;做了尼姑,人人却知道城里有个慧明的白脸大奶子尼姑!她怎么病了,佛也不保佑了她?庄之蝶说:瞧瞧.担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的,人家漂亮了你气不过!柳月说:我气过谁了?庄之蝶才要提说唐宛儿让鸽子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