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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继续弹奏钢琴,可是迈克尔爵士从房间那一头走过来端详他妻子娇美手腕上的受伤之处了。
“露西,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怎么弄伤的?”
“你们大家多傻呀,竟为这么一点儿可笑的事情大惊小怪!”爵士夫人哈哈大笑着说道,“我真是心不在焉,几天以前,我闹着玩儿,把一条带子紧紧地缚在我的手臂上,带子解下来时便留下了伤痕。”
“哼!”罗伯特心中想道,“爵士夫人在说一个稚气的、并无恶意的小小谎言;这伤痕不是几天以前而是最近才有的;皮肤刚开始变色哩。”
迈克尔爵士把这娇小的手腕放在他强壮的手里。
“罗伯特,你拿着蜡烛,”他说,“让我们来看看这可怜的小手臂。”
这不是一块伤痕,而是四条细长的紫红色的痕迹,很可能是一只强壮的手的四个手指过于粗暴地抓紧这娇嫩手腕所造成的后果。一条窄窄的带子,紧紧地缚住手腕,也可能造成一些这样的伤痕,这倒是确实的;而爵士夫人一再地抗辩说,她记得十分清楚,伤痕就是带子造成的。
在一条淡淡的紫红伤痕上,还有一道较深的颜色横贯其中,仿佛是戴在一只强壮而残暴的手指上的戒指,曾经嵌在这娇嫩的肉里。
“我深信爵士夫人必定在说一个并无恶意的谎言,”罗伯特想道,“因为我没法儿相信这带子的故事。”
他在十点半时同他的至亲道了晚安,告了别;他说他要坐明天第一班火车赶到伦敦去,上无花果树法院去找乔治。
“如果我在那儿找不到他,我就要到南安普敦去,”他说:“如果我在那儿也找不到他──”
“那你怎么办?”爵士夫人问道。
“那我就会认为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了。”
罗伯特。奥德利在阴暗的牧场间慢慢地走回去的时候,感到十分沮丧;等他重新进入太阳旅馆的起居室的时候,那就更加沮丧了,他和乔治曾经一起在那儿懒洋洋地躺着,一边抽雪茄,一边观望窗外景色的啊。
“咳,真想不到,”他沉思地说道,“我居然为一个朋友这么担忧!然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明天早晨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到伦敦去追踪他;我决心走遍天涯海角,马不停蹄地去寻找他。”
按照罗伯特。奥德利先生的粘液质的迟缓天性,下定决心倒不是常规,而是个十分难得的例外,所以,一旦他在生活里决定了行动的方针,自有某种固执的、钢铁般的顽强意志推动着他去完成任务。
他的头脑的懒惰倾向,阻止他象精力更加充沛的人那样,同时考虑五六个问题而哪一个问题都没有考虑透彻;这种倾向倒使他在他认真注意的某一点上显然看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归根结底,尽管严肃的英国律师协会的主管委员嘲笑他,尽管人们在讲到罗伯特。奥德利时,后起之秀的大律师们在瑟瑟有声的绸子长袍下耸耸肩膀以示鄙夷,我倒有个疑问,如果他费点精神接受一桩诉讼案件,说不定他会叫那些低估他的才能的达官贵人们大吃一惊哩!
第十二章 依旧不知下落
第二天早晨,罗伯特。奥德利回到无花果树法院时,九月的阳光在圣殿花园里的喷泉上闪烁生辉。
他看到金丝雀在乔治睡过的美丽小房间里歌唱,但寓所里还是两位年轻人离开后由清洁女佣收拾得秩序井然的老样子──没有一把放错了地方的椅子,也没有雪茄烟匣的盖子耸立着的情况,来表明乔治。托尔博伊斯就住在房间里。他抱着最后残留的一丝希望,搜索着他房间里的壁炉台和几只桌子,但愿碰巧找到乔治留下的信。
“他也许昨夜睡在这儿,今天大清早出发,到南安普敦去了,”
他想,“大概马隆尼夫人来过这儿,他走后她便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但,当他坐在那儿懒洋洋地把房间看了个遍,时而对他那喜悦的金丝雀吹吹口哨之际,门外楼梯上有穿着塌跟鞋走路的声音,这声音告诉他:侍候这两个年轻人的马隆尼夫人来了。
不,托尔博伊斯先生并没有回来;那天大清早六点钟时她曾进来看过,发觉房间里空无一人。
这位可怜的亲爱的先生出了什么事吗?看见罗伯特。奥德利脸色苍白,她问道。
他听到这个问题,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对着她。
他出了事!他该出什么事?他们昨天两点钟才分手的啊。
马隆尼夫人很想讲给他听,有个可怜可亲的年轻火车司机,曾经一度寄宿在她家里,有天他走出门去,正餐吃得饱饱的,心里高高兴兴的,却在特别快车和行李车相撞时,送掉了性命;然而,这诚实的爱尔兰女人还没有开始讲她那令人哀怜的故事,罗伯特便戴上帽子,笔直地走出屋于去了。
他到达南安普敦时,天色正在暗下来了。他认识路:一条通向水边的萧条街道,斜坡上一排可怜巴巴的小房子,乔治的岳文就住在那儿。年轻人从街上走过来时,小乔治正在起居室打开的窗子旁玩儿。
也许,正是这件小事,以及房屋阴暗寂静的外貌,使罗伯特。奥德利的头脑里腾起了一种模糊的结论:他要找的人不在那儿。老人亲自开门,小孩儿从起居室里偷偷张望着陌生的先生。
他是个漂亮男孩,生着他父亲的棕色眼睛和黑色波浪式头发,但,某些潜在的表情却不是他父亲所具备的,而这种表情又渗透到他的整个脸蛋上,因此这孩子在外貌上虽然同乔治。托尔博伊斯一模一样,实际上却并不象他。
老人看到罗伯特。奥德利,很是高兴;他记得有幸曾在文特诺和他见过面,在那郁郁不乐的时刻……他擦擦泪水盈眶的老眼,结束了这句未说完的话。奥德利先生进来坐坐吗?罗伯特大步走进小起居室。家具破旧肮脏,房间里散发出陈腐烟草和掺水白兰地的气味。孩子的破损玩具和老人的破损陶土烟斗,沾着酒渍的破碎的报纸,乱七八糟地丢在肮脏的地毯上。小乔治向来客爬去,棕色大眼睛鬼鬼祟祟地瞧着他。罗伯特把孩子抱到他的膝上,拿他的表链给孩子玩儿,一面跟老头儿谈话。
“我无需问起我特地来问的问题了,”他说。“我原是希望在你这儿找到你的女婿的。”
“呀!你知道他到南安普敦来过?”
“知道他来过!”罗伯特喜形于色,大声说道。“那么,他是在这儿啦?”
“不,他现在不在这儿,可他曾经来过这儿。”
“什么时候?”
“昨几夜里很晚;他坐邮车来的。”
“来了又立刻走了?”
“他待了一个钟头稍为多一点儿。”
“天哪!”罗伯特说,“这人弄得我徒劳无益地忧心如焚啊!他这一切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那么,你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的意图吗?”
“什么意图?”
“我是指他要到澳大利亚去的决心。”
“我知道他心里始终多少存着这种想法,但眼前也不比往常强烈。”
“他今夜从利物浦启航了。今儿早晨一点钟他上这儿来看一眼他的男孩儿,他说,离开英国前看他一眼,也许他这一去就永远不回来了。他告诉我,他厌恶这个世界,澳大利亚粗野的生活是唯一适合他的生活。他待了一小时,亲吻小男孩,可没有叫醒他,然后乘二点一刻开的邮车离开南安普敦了。”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罗伯特说,“他以这种方式离开英国──没有跟我这最亲密的朋友透露一言半语;也没有换换衣服,因为他把一切东西都丢在我房间里了──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呢?这是最最反常离奇的行径了!”
老人的脸色很是严肃。“奥德利先生,你可知道,”他意味深长地轻叩前额,说道,“我有时胡思乱想,觉得海伦的去世,对可怜的乔治产生了奇怪的影响。”
“啐!”罗伯特鄙夷地叫道。“他觉得这个打击万分残酷,然而他的头脑是健康的,跟你的或我的头脑一样健康。”
“说不定他会从利物浦写信给你的,”乔治的岳丈说道。看来他恐怕罗伯特会对他的朋友的行为有什么不满,急于要平息他的怒气。
“他应该写信给我,”罗伯特严肃地说道,“因为自从我们一起在伊顿公学读书以来,我们俩一直是好朋友。这样对待我,那就不象乔治。托尔博伊斯的为人了。”
然而,即使在他说出责备的话的时刻,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悔恨自责之情穿透他的心。
“那就不象他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