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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利先生天生一种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的性情,他害怕讲出来,害怕打破未定之天的魅力(尽管并不是始终大有希望,可也极难得是大为绝望),若不是在一个毫无戒备的时刻,一阵冲动促使他充分承认了由衷的真情,真不知道他可能把这秘密保守多久哩。
他在格兰其荒原待了五个星期,按照通常的礼仪,他觉得他不能再待下去了;所以他就在五月里的一个愉快的早晨整理他的行装,并且宣布他要告辞了。
托尔博伊斯老先生不是那种对客人即将离去发出任何热情横溢的叹息的人,但他表达了一种淡淡的亲切之情,在他说来,这已经是友谊的最强烈的告白了。
“奥德利先生,我们相处得很好,”他说道,“在我们秩序井然的家庭里安静的常规之中,你一直高高兴兴,显得十分快乐,不仅如此,你还很有风度地遵守我们小小的家规,我禁不住要说,我把这一点看作是对我的特别赞赏。”
罗伯特弯腰鞠躬。他是多么感谢他运道好,从来没有让他睡过了头,听不见铛铛铃声的信号,也从来没有让他突破时钟所指示的范围,错过了托尔博伊斯老先生规定的就餐时刻!
“我们已经相处得那么好,我相信,”托尔博伊斯老先生重新说道,“你一定会在你有兴致的时候,再度光临多塞特郡舍间的。你将在我的农庄上找到许多打猎的机会,如果你高兴随身带一支猎枪去的话,我的佃户们一定会十分礼貌非常殷勤地接待你的。”
罗伯特极为热诚地回答了这些友好的表示。他说世界上他最中意最喜欢的莫过于打鹧鸪了,那么好心好意地为他提供的好机会,他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他真是太高兴了。他说这话时禁不住朝克莱拉直瞧。完美的眼睑稍稍盖住一点儿棕色的眼睛,一阵隐隐约约的红晕使美丽的脸容光焕发。
但,这是年轻大律师在幸福天堂里的最后一天,要到九月一日他才可能有个借口重来多塞特郡,这中间隔着许许多多的沉闷的白昼和黑夜,星期和月份啊。在这沉闷的间隔期里,脸色红润的年轻乡绅或四十八岁的鳏夫会利用这一个对他大为不利的机会。所以,这也没有什奇怪,他怀着郁郁不乐的绝望沉思默想着这可怕的前途,那天早晨便成了托尔博伊斯小姐的不讨人喜欢的伴侣了。
然而,吃过正餐后的晚上,夕阳西下,哈考特。托尔博伊斯在书斋里关起门来同他的律师和佃户洽谈些法律上的事情,这时奥德利先生倒变得稍为令人高兴一点了。他站在克莱拉身旁,在客厅的一扇长窗子边向外眺望,瞧着白昼将尽之际天空里的阴影逐渐加深、晚霞一刻红似一刻。他不由自主地享受着宁静的两人相对的境界,尽管明天早晨要带他去伦敦的特别快车的阴影横在他欢乐的道路上;在克莱拉的面前,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幸福;过去也忘掉了,将来也不管了。
他们谈到一个始终把他俩联接在一起的话题。他们谈到她的失踪的哥哥乔治。这天晚上她以十分忧郁的声调讲起他。她怎么能不悲哀呢?须知如果他活着──她对这一点甚至还没有把握──他就是一个远离一切热爱他的人们的、孤独寂寞的流浪者,而且不论他到哪儿,心里总是记忆着他那被摧残的生活!在黄昏忧郁的寂静里,她这样的讲起了他,她双手交叉紧握十指,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抖动。
“我无法想象,对我哥哥的失踪,我爸爸怎么会这样听天由命,”她说道,“因为他确是爱他的,奥德利先生;甚至你最近也必定看到他确实是爱他的。但我无法理解,他怎么能这样平静地听任他失踪。如果我是个男子汉,我就会到澳大利亚去找他,把他接回家来;如果仍旧可以在活人之中找到他的话,”她低声找补了一句。
她转脸不看罗伯特,却向窗外遥望正在暗下来的天空。他把手按在她的手臂上。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他对她说话时,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要不要我去寻找你哥哥?”他说。
“你!”她转过头来,透过泪水热烈地瞧着他。“你,奥德利先生!难道你认为我能要求你,为了我,或为了那些我所爱的人,作出这样一种牺牲吗?”
“那么,克莱拉,你可认为,我竟会觉得:有什么我为你而作出的牺牲居然是巨大得过分的吗?你可认为,如果我明明知道我航海归来时你会欢迎我,因为我忠实地为你效劳而感谢我,我竟会拒绝任何飘洋过海的远行吗?我一定要在澳大利亚陆地上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去寻找你的哥哥,只要这是你的意愿,克莱拉;我决不活着回来,除非我同你哥哥一起回来,并且有机会得到你为了我的劳累而给我的任何嘉奖。”
她耷拉着脑袋,过了好些时候才回答。
“奥德利先生,你是十分善良的,讲义气的,”她终于说道,“我觉得这个奉献太大了,大得没法儿感谢你了。但──你所讲到的,是不可能实现的。我能凭什么权利来接受这种牺牲呢?”
“就凭那使我永远成为你的奴隶的权利,不论你愿意与否;就凭我对你所抱的热爱之情,克莱拉,”奥德利先生大声说道,跪了下来──必须承认,颇为笨拙地跪了下来──并且找到了一半儿藏在绸衣裳的衣褶里的一只柔软小手,把热情的亲吻盖了上去。
“我爱你,克莱拉,”他说道,“我爱你。你如果不愿意,不妨唤来你的父亲,此刻就把我撵出屋子去;但我依旧要继续爱你的,我要永远永远爱下去的,不论你愿意与否。”
小手缩回去了,但不是用一种突然的或愤怒的姿势缩回去的,它轻轻地战战兢兢地在他的黑头发上逗留了一忽儿。
“克莱拉,克莱拉!”他用低沉的恳求的声调喃喃地说道。“要不要我到澳大利亚去寻找你的哥哥啊?”
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在这种情况下,无声胜有声,没有什么比无声无语更意味深长了。每一刻的迟疑都是一种无言的首肯,每一个停顿都是一个温柔的认可。
“最最亲爱的,咱俩一起去吧?咱俩作为丈夫与妻子一起去吧?
我亲爱的心肝,咱们一起去,把咱们的哥哥接回咱们家来吧?”
一个钟头又一刻钟后,哈考特。托尔博伊斯先生走进点上灯的房间,发觉罗伯特。奥德利独自一人在那儿,而且他还得听一番使他感到十分意外的告白。象所有过于自信的人们一样,他还算情有可愿地对他鼻子底下发生的事情统统视而不见,他充分相信他自己的友好交往,相信他家里的斯巴达式的规矩,都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使他的客人觉得多塞特郡令人身心愉快。
因此,他倒颇为失望;但他很潇洒地承受了这种失望,对于事情之如此转变,表达了一种平心静气的、不动声色的满意之情。
“我亲爱的先生,我仅仅还有一个问题希望能获得你的同意,”
罗伯特在一切问题几乎都已愉快地解决时答道。“我们的蜜月旅行,如蒙允许,将在澳大利亚度过。”
托尔博伊斯老先生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当他向罗伯特伸出手去时,他从他冷漠的灰色眼睛里擦掉了一点儿象泪水凝成的雾气似的东西。
“你要去寻找我的儿子,”他说道。“替我把我的长男找回来,那我就一定宽宏大量地原谅你掠夺了我的小女儿。”
所以罗伯特。奥德利就回到伦敦,去出让他在无花果树法院的事务所,去打听诸如六月里从利物浦开往悉尼的海船等等各种必要的讯息。
他回来时成了一个新人了,怀抱着新的希望,新的关怀,新的展望,新的目标;他过着一种完全变化了的生活,在他的心目中,世界上的一切都自有一副光辉灿烂的玫瑰红的面目,他深感纳罕,怎么它一向都似乎是那么沉闷灰暗的一个天地呢。
他在格兰其荒原一直逗留到午餐以后,因此,当他进入阴暗的圣殿法院,摸索到自己的事务所时,已是暮色苍茫了。他看到马隆尼夫人在擦洗楼梯,每逢星期六晚上她总要擦洗楼梯的,于是他不得不在肥皂水蒸汽里走上楼去,大律师所接触到的,都是滑腻腻的。
“先生,有好多信,”女佣说道,这时跪着干活的她站了起来,身体平贴在墙上,让罗伯特得以走过去。“有些邮包;有一位绅士,他来过多次了,今夜正等着你呢,因为我告诉他,你给我来过信,叫我给房间通通风透透空气。”
“很好,马隆尼夫人,你给我搞一顿正餐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