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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奶奶快去哩。〃这春梅不慌不忙,说:〃你回去,知道了。〃那二人应诺下来,又不敢去,在下边等候。大妗子、月娘便要起身,说:〃姐姐,不可打搅。天色晚了,你也有事,俺们去罢。〃那春梅那里肯放,只顾令左右将大钟来劝道:〃咱娘儿们会少离多,彼此都见长着,休要断了这门亲路。奴也没亲没故,到明日娘的好日子,奴往家里走走去。〃月娘道:〃我的姐姐,说一声儿就勾了,怎敢起动你?容一日,奴去看姐姐去。〃饮过一杯,月娘说:〃我酒勾了,你大妗子没轿子,十分晚了,不好行的。〃春梅道:〃大妗子没轿子,我这里有跟随小马儿,拨一匹与妗子骑,关了家去。〃大妗子再三不肯,辞了,方一面收拾起身。春梅叫过长老来,令小伴当拿出一匹大布、五钱银子与长老。长老拜谢了,送出山门。春梅与月娘拜别,看着月娘、玉楼众人上了轿子,他也坐轿子,两下分路,一簇人明随喝道,往新庄上去了。正是:
树叶还有相逢时,岂可人无得运时。
第九十回 来旺偷拐孙雪娥雪娥受辱守备府
诗曰:
菟丝附蓬麻,引蔓原不长。
失身与狂夫,不如弃道旁。
暮夜为侬好,席不暖侬床。
昏来晨一别,无乃太匆忙。
行将滨死地,老痛迫中肠。
话说吴大舅领着月娘等一簇男女,离了永福寺,顺着大树长堤前来。玳安又早在杏花酒楼下边,人烟热闹,拣高阜去处,幕天席地设下酒肴,等候多时了。远远望月娘众人轿子驴子到了,问道:〃如何这咱才来?〃月娘又把永福寺中遇见春梅告诉一遍。不一时斟上酒来。众人坐下正饮酒,只见楼下香车绣毂往来,人烟喧杂。月娘众人骊着高阜,把眼观看,只见人山人海围着,都看教师走马耍解。
原来是本县知县相公儿子李衙内,名唤李拱璧,年约三十余岁,见为国子上舍,一生风流博浪,懒习诗书,专好鹰犬走马,打球蹴踘,常在三瓦两巷中走,人称他为〃李棍子〃。那日穿着一弄儿轻罗软滑衣裳,头戴金顶缠棕小帽,脚踏乾黄靴,同廊吏何不韦带领二三十好汉,拿弹弓、吹筒、球棒在于杏花村大酒楼下,看教师李贵走马卖解,竖肩桩、隔肚带,轮枪舞棒,做各样技艺顽耍,引了许多男女围着烘笑。那李贵诨名为山东夜叉,头带万字巾,身穿紫窄衫,销金裹肚,坐下银鬃马,手执朱红杆明枪,背插招风令字旗,在街心扳鞍上马,往来卖弄手段。这李衙内正看处,忽抬头看见一簇妇人在高阜处饮酒,内中一个长挑身材妇人,不觉心摇目荡,观之不足,看之有余,口中不言,心内暗道:〃不知是谁家妇女,有男子汉没有?〃一面叫过手下答应的小张闲架儿来,悄悄分付:〃你去那高坡上,打听那三个穿白的妇人是谁家的。访得的实,告我知道。〃那小张闲应诺,云飞跑去。不多时,走到跟前附耳低言回报说:〃如此这般,是县门前西门庆家妻小。一个年老的姓吴,是他妗子;一个五短身材,是他大娘子吴月娘;那个长挑身材,有白麻子的,是第三个娘子,姓孟,名玉楼;如今都守寡在家。〃这李衙内听了,独看上孟玉楼,重赏小张闲,不在话下。
吴月娘和大舅众人观看了半日,见日色衔山,令玳安收拾了食盒,上轿骑驴一径回家。有诗为证:
柳底花阴压路尘,一回游赏一回新。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亲。
这里月娘众人回家不题。却说那日,孙雪娥与西门大姐在家,午后时分无事,都出大门首站立。也是天假其便,不想一个摇惊闺的过来。那时卖脂粉、花翠生活,磨镜子,都摇惊闺。大姐说:〃我镜子昏了。〃使平安儿:〃叫住那人,与我磨镜子。〃那人放下担儿,说道:〃我不会磨镜子,我只卖些金银生活,首饰花翠。〃站立在门前,只顾眼上眼下看着雪娥。雪娥便道:〃那汉子,你不会磨镜子,去罢,只顾看我怎的!〃那人说:〃雪姑娘,大姑娘,不认的我了?〃大姐道:〃眼熟,急忙想不起来。〃那人道:〃我是爹手里出去的来旺儿。〃雪娥便道:〃你这几年在那里来?出落得恁胖了。〃来旺儿道:〃我离了爹门,到原籍徐州,家里闲着没营生,投跟了老爹上京来做官。不想到半路里,他老爷儿死了,丁忧家去了。我便投在城内顾银铺,学会了此银行手艺,各样生活。这两日行市迟,顾银铺教我挑副担儿,出来街上发卖些零碎。看见娘每在门首,不敢来相认,恐怕踅门瞭户的。今日不是你老人家叫住,还不敢相认。〃雪娥道:〃原来是你。教我只顾认了半日,白想不起。既是旧儿女,怕怎的?〃因问:〃你担儿里卖的是甚么生活?挑进里面,等俺每看一看。〃那来旺儿一面把担儿挑入里边院子里来。打开箱子,用箧儿托出几样首饰来:金银镶嵌不等,打造得十分奇巧。大姐与雪娥看了一回,问来旺儿:〃你还有花翠,拿出来。〃这孙雪娥便留了他一对翠凤,一对柳穿金鱼儿。大姐便称出银子来与他。雪娥两样生活,欠他一两二钱银子,约下他:〃明日早来取罢。今日你大娘不在家,和你三娘和哥儿都往坟上与你爹烧纸去了。〃来旺道:〃我去年在家里,就听见人说爹死了。大娘生了哥儿,怕不的好大了。〃雪娥道:〃你大娘孩儿如今才周半儿。一家儿大大小小,如宝上珠一般,全看他过日子哩。〃说话中间,来昭妻一丈青出来,倾了盏茶与他吃,那来旺儿接了茶,与他唱了个喏。来旺也在跟前,同叙了回话。分付:〃你明日来见见大娘。〃那来旺儿挑担出门。
到晚上,月娘众人轿子来家。雪娥、大姐、众人丫头接着,都磕了头。玳安跟盒担走不上,雇了匹驴儿骑来家,打发抬盒人去了。月娘告诉雪娥、大姐,说今日寺里遇见春梅一节:〃原来他把潘家的就葬在寺后首,俺每也不知。他来替他娘烧纸,误打误撞遇见他。娘儿每又认了回亲。先是寺里长老摆斋吃了。落后他又教伴当摆上他家的四五十攒盒,各样菜蔬下饭,筛酒上来,通吃不了。他看见哥儿,又与了他一对簪儿,好不和气。起解行三坐五,坐着大轿子,许多跟随。又且是出落的比旧时长大了好些,越发白胖了。〃吴大妗子道:〃他倒也不改常忘旧。那时在咱家时,我见他比众丫鬟行事儿正大,说话儿沉稳,就是个才料儿。你看今日福至心灵,恁般造化。〃孟玉楼道:〃姐姐没问他,我问他来。果然半年没洗换,身上怀着喜事哩。也只是八九月里孩子,守备好不喜欢哩。薛嫂儿说的倒不差。〃说了一回,雪娥题起:〃今日娘不在,我和大姐在门首,看见来旺儿。原来他又在这里学会了银匠,挑着担儿卖金银生活花翠。俺每就不认得了,买了他几枝花翠,他问娘来,我说往坟上烧纸去了。〃月娘道:〃你怎的不教他等着我来家?〃雪娥道:〃俺每教他明日来。〃
正坐着说话,只见奶子如意儿向前对月娘说:〃哥儿来家这半日,只是昏睡不醒,口中出冷气,身上汤烧火热的。〃这月娘听见慌了,向炕上抱起孩儿来,口揾着口儿,果然出冷汗,浑身发热,骂如意儿:〃好淫妇,此是轿子冷了孩儿了。〃如意儿道:〃我拿小被儿裹的紧紧的,怎得冻着?〃月娘道:〃再不是抱了往那死鬼坟上,唬了他来了。那等分付教你休抱他去,你不依,浪着抱的去了。〃如意儿道:〃早小玉姐姐看着,只抱了他那里看看就来了,几时唬着他来!〃月娘道:〃别要说嘴,看那看儿便怎的?却把他唬了。〃急忙叫来安儿:〃快请刘婆子去。〃不一时,刘婆来到。看了脉息,摸了身上,说:〃着了些凉寒,撞见邪祟了。〃留了两服朱砂丸,用姜汤灌下去。分付奶子抱着他,热炕上睡到半夜,出了些冷汗,身上才凉了。于是管待刘婆子吃了茶,与了他三钱银子,叫他明日还来看看。一家子慌的要不的,起起倒倒,整乱了半夜。
却说来旺,次日依旧挑将生活担儿,来到西门庆门首,与来昭唱喏,说:〃昨日雪姑娘留下我些生活,许下今日教我来取银子,就见见大娘。〃来昭道:〃你且去着,改日来。昨日大娘来家,哥儿不好,叫医婆、太医看,下药,整乱了一夜,好不心,今日才好些,那得工夫称银子与你。〃正说着,只见月娘、玉楼、雪娥送出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