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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遮羞。”一五一十说了一时。这金莲听记在心。玉箫先来回月娘说:“姥姥起早往家去了,五娘便来也。”月娘便望着大妗子道:“你看,昨日说了他两句儿,今日就使性子,也不进来说声儿,老早打发他娘去了。我猜姐姐又不知心里安排着要起甚么水头儿哩。”
当下月娘自知屋里说话,不防金莲暗走到明间帘下,听觑多时了,猛可开言说道:“可是大娘说的,我打发了他家去,我好把拦汉子?”月娘道:“是我说来,你如今怎么我?本等一个汉子,从东京来了,成日只把拦在你那前头,通不来后边傍个影儿。原来只你是他的老婆,别人不是他的老婆?行动题起来,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就是昨日李桂姐家去了,大妗子问了声:‘李桂姐住了一日儿,如何就家去了?他姑夫因为甚么恼他?’我还说:‘谁知为甚么恼他?’你便就撑着头儿说:‘别人不知道,只我晓的。’你成日守着他,怎么不晓的!”金莲道:“他不往我那屋里去,我莫不拿猪毛绳子套了他去不成!那个浪的慌了也怎的?”月娘道:“你不浪的慌,他昨日在我屋里好好儿坐的,你怎的掀着帘子硬入来叫他前边去,是怎么说?汉子顶天立地,吃辛受苦,犯了甚么罪来,你拿猪毛绳子套他?贱不识高低的货,俺每倒不言语了,你倒只顾赶人。一个皮袄儿,你悄悄就问汉子讨了,穿在身上,挂口儿也不来后边题一声儿。都是这等起来,俺每在这屋里放小鸭儿?就是孤老院里也有个甲头。一个使的丫头,和他猫鼠同眠,惯的有些摺儿!不管好歹就骂人。说着你,嘴头子不伏个烧埋。”金莲道:“是我的丫头也怎的?你每打不是!我也在这里,还多着个影儿哩。皮袄是我问他要来。莫不只为我要皮袄,开门来也拿了几件衣裳与人,那个你怎的就不说了?丫头便是我惯了他,是我浪了图汉子喜欢。像这等的却是谁浪?”吴月娘吃他这两句,触在心上,便紫(氵强)了双腮,说道:“这个是我浪了,随你怎的说。我当初是女儿填房嫁他,不是趁来的老婆。那没廉耻趁汉精便浪,俺每真材实料,不浪。”吴大妗子便在跟前拦说:“三姑娘,你怎的,快休舒口。”孟玉楼道:“耶(口乐),耶(口乐),大娘,你今日怎的这等恼的大发了,连累俺每,一俸打着好几个。也没见这六姐,你让大娘一句儿也罢了,只顾拌起嘴来了。”大妗子道:“常言道,要打没好手,厮骂没好口。不争你姊妹每嚷斗,俺每亲戚在这里住着也羞。姑娘,你不依我,想是嗔我在这里,叫轿子来我家去罢!”被李娇儿一面拉住大妗子,那潘金莲见月娘骂他这等言语,坐在地下就打滚撒泼。自家打几个嘴巴,头上(髟狄)髻都撞落一边,放声大哭,叫起来说道:“我死了罢,要这命做什么,你家汉子说条念款说将来,我趁将你家来了!这也不难的勾当,等他来家,与了我休书,我去就是了。你赶人不得赶上。”月娘道:“你看就是了,泼脚子货。别人一句儿还没说出来,你看他嘴头子,就相淮洪一般。他还打滚儿赖人,莫不等的汉子来家,把我别变了!你放恁个刁儿,那个怕你么?”金莲道:“你是真材实料的,谁敢辩别你?”月娘越发大怒,说道:“我不真材实料,我敢在这家里养下汉来?”金莲道:“你不养下汉,谁养下汉来?你就拿主儿来与我!”玉楼见两个拌的越发不好起来,一面拉金莲往前边去,说道:“你恁怪剌剌的,大家都省口些罢了。只顾乱起来,左右是两句话,教三位师父笑话。你起来,我送你前边去罢。”那金莲只顾不肯起来,被玉楼和玉箫一齐扯起来,送他前边去了。
大妗子便劝住月娘,说道:“姑娘,你身上又不方便,好惹气,分明没要紧。你姐妹们欢欢喜喜,俺每在这里住着有光。似这等合气起来,又不依个劝,却怎样儿的?”那三个姑子见嚷闹起来,打发小姑儿吃了点心,包了盒子,告辞月娘众人,月娘道:“三位师父,休要笑话。”薛姑子道:“我的佛菩萨,没的说,谁家灶内无烟?心头一点无明火,些儿触着便生烟。大家尽让些就罢了。佛法上不说的好:‘冷心不动一孤舟,净扫灵台正好修。’若还绳头松松,就是万个金刚也降不住。为人只把这心猿意马牢拴住了,成佛作祖都打这上头起。贫僧去也,多有打搅菩萨。好好儿的。”一面打了两个问讯。月娘连忙还万福,说道:“空过师父,多多有慢。另日着人送斋衬去。”即叫大姐:“你和二娘送送三位师父出去,看狗。”于是打发三个姑子出门去了。
月娘陪大妗子坐着,说道:“你看这回气的我,两只胳膊都软了,手冰冷的。从早辰吃了口清茶,还汪在心里。”大妗子道:“姑娘,我这等劝你少揽气,你不依我。你又是临月的身子,有甚要紧。”月娘道:“早是你在这里住看着,又是我和他合气?如今犯夜的倒拿住巡更的。我倒容了人,人倒不肯容我。一个汉子,你就通身把拦住了,和那丫头通同作弊,在前头干的那无所不为的事,人干不出来的,你干出来。女妇人家,通把个廉耻也不顾。他灯台不照自己,还张着嘴儿说人浪。想着有那一个在,成日和那一个合气,对着俺每,千也说那一个的不是,他就是清净姑姑儿了。单管两头和番,曲心矫肚,人面兽心。行说的话儿,就不承认了。赌的那誓唬人子。我洗着眼儿看着他,到明日还不知怎么样儿死哩。刚才摆着茶儿,我还好意等他娘来吃,谁知他三不知的就打发去了。就安排要嚷的心儿,悄悄儿走来这里听。听怎的?那个怕你不成!待等汉子来,轻学重告,把我休了就是了。”小玉道:“俺每都在屋里守着炉台站着,不知五娘几时走来,也不听见他脚步儿响。”孙雪娥道:“他单会行鬼路儿,脚上只穿毡底鞋,你可知听不见。想着起头儿一来时,该和我合了多少气!背地打伙儿嚼说我,教爹打我那两顿,娘还说我和他偏生好斗的。”月娘道:“他活埋惯了人,今日还要活埋我哩。你刚才不见他那等撞头打滚儿,一径使你爹来家知道,管就把我翻倒底下。”李娇儿笑道:“大娘没的说,反了世界!”月娘道:“你不知道,他是那九条尾的狐狸精,把好的吃他弄死了,且稀罕我能多少骨头肉儿!你在俺家这几年,虽是个院中人,不像他久惯牢头。你看他昨日那等气势,硬来我屋里叫汉子:‘你不往前边去,我等不的你,先去。’恰似只他一个人的汉子一般,就占住了。不是我心中不恼,他从东京来家,就不放一夜儿进后边来。一个人的生日,也不往他屋里走走儿去。十个指头,都放在你口内才罢了。”大妗子道:“姑娘,你耐烦,你又常病儿痛儿的,不贪此事,随他去罢。不争你为众好,与人为怨结仇。”劝了一回,玉箫安排上饭来,也不吃,说道:“我这回好头疼,心口内有些恶没没的上来。”教玉箫:“那边炕上,放下枕头,我且躺躺去。”分付李娇儿:“你们陪大妗子吃饭。”那日,郁大姐也要家去,月娘分付:“装一盒子点心,与他五钱银子。”打发去了。
却说西门庆衙门中审问贼情,到午牌时分才来家。正值荆都监家人讨回帖,西门庆道:“多谢你老爹重礼。如何这等计较?你还把那礼扛将回去,等我明日说成了取家来。”家人道:“家老爹没分付,小的怎敢将回去,放在老爹这里也是一般。”西门庆道:“既恁说,你多上覆,我知道了。”拿回贴,又赏家人一两银子。因进上房,见月娘睡在炕上,叫了半日,白不答应。问丫鬟,都不敢说。走到前边金莲房里,见妇人蓬头撒脑,拿着个枕头睡,问着又不言语,更不知怎的。一面封银子,打发荆都监家人去了,走到孟玉楼房中问。玉楼隐瞒不住,只得把月娘和金莲早辰嚷闹合气之事,备说一遍。
这西门庆慌了,走到上房,一把手把月娘拉起来,说道:“你甚要紧,自身上不方便,理那小淫妇儿做甚么?平白和他合甚么气?”月娘道:“我和他合气,是我偏生好斗寻趁他来?他来寻趁将我来!你问众人不是?早辰好意摆下茶儿,请他娘来吃。他使性子把他娘打发去了,便走来后边撑着头儿和我嚷,自家打滚撞头,鬟髻都踩扁了,皇帝上位的叫,只是没打在我脸上罢了。若不是众人拉劝着,是也打成一块。他平白欺负惯了人,他心里也要把我降伏下来。行动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