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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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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之具;然照这样的外貌,已是万中选一的了。何以宝玉偏爱洋鬼,甘失情郎,可称得瞎眼的淫货。阿金动了此念,便拿了一只银水烟筒,走至仲玉面前,一头装烟,一头敷衍道:“倪先生一径牵记 呀, 末长远勿来,倪先生近来末大勿快活,有仔点心事,格落今朝待慢 大少 。见气,登勒间搭用仔便夜饭勒去。”说着又倒了一杯茶过来。仲玉接杯在手,听阿金这篇说话深有道理,已把疑团消释,并不怪宝玉待慢,将头点了一点,说道:“我就在这里吃饭便了。” 要知仲玉胸中本无芥蒂,实指望与宝玉续旧,重联鱼水之欢,万不料宝玉变心,故一经阿金掩饰,即便回心转意。那晓得孽缘已满,合该两下断绝。
  平日恩特到此总在十点钟之后,今夜突然较早,刚正仲玉用过晚膳,欲与宝玉细诉旧情,忽听下面叫人钟一响,扶梯上皮鞋橐橐,直上楼头。宝玉初不在意,以为此时恩特断不到来;及至听得鞋声,忙慌叫阿珠去看,那知来不及了,恩特早已闯进房中。先同宝玉搀搀手,回头见仲玉坐在那里,一双碧眼对着呆呆的直视。宝玉知事已弄僵,急忙命阿珠、阿金拉着恩特,到对面秀林房中去坐了,然已急得花容失色,粉面通红。仲玉看在眼里,究竟是聪明人,早识其中的缘故,不觉气满胸膛,脸上也起了两朵红云。“怪不道宝玉将我冷淡,原来他与西人交好,用我不着了。你看满房中内用西式,分明讨好西人无疑。” 刚想要发作几句,忽见宝玉走出房去,换了阿金过来陪伴。阿金知仲玉着恼,先批解道:“倪先生要保人险,格落外国人到间搭来呀。” 仲玉如何肯信?便气烘烘的说道:“ 我要去了!你家先生保人险也好,与他结识也好,都与我不相干涉呢!” 说罢,起身就走。阿金道:“大少再请坐歇,让倪先生来仔勒去哩。” 仲玉道:“不必不必,我不要在此打断他的兴头,那个要他送我呢!” 阿金知不能留,只得代宝玉相送。仲玉匆匆下楼,一径出门,回到亲戚家去。从此与宝玉断绝,在申住了半月,即便回转无锡,不提。
  仍说宝玉在秀林房中与恩特叙话,闻得气走了仲玉,不说自己无情,翻说仲玉太不知趣,前来缠扰。可见宝玉一味贪淫,那知什么好歹?阿金说他没有眼睛,信是确论,以致晚年失算,竟无好好的收成结果,实本于此。斯是后话,我且慢表。
  当夜宝玉一心讨好恩特,只说方才这个姓张的是一个小滑头,现在打发他走了。恩特却并不介意,只知与宝玉图欢。又过了几天,一日晚上,有人前来叫局,宝玉将局票一看,上面写着胡姓,叫至后马路,谅必是士诚叫我。因前月士诚来打茶围,讲起他的堂房阿叔胡雪岩拟在下月娶讨金黛云,届时我来叫你的局,伴到我老叔家里,方知他家富贵繁华,可称海上第一。何以士诚说起这句话呢?皆为宝玉一向羡慕雪岩,常常提及,虽自恨无缘相见,未蒙雪岩垂青,然私心景仰,有“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 之意。所以宝玉从杨四家出来之后,即便改姓了胡。前书也曾表过,兹不复赘。
  且说宝玉看过局票,晓得到雪岩府中侑酒,欣然打扮了一回,换了一身极时式的衣裙,修饰得更是娇媚,然后等着阿金上轿前往。不消片刻,早到雪岩门前,举目一望,别有一番豪华景象。怎见得?有赞为证:

  彩棚高搭,绣幔遥连;球分五色,锦绕四围。灯影辉煌,密如星点;人声繁杂,聚若云屯。门以内笙箫盈耳,户以外车首充衢。轿子纷纭,尽是官商同妓女;巡捕排到,无非印度与华人。正是:主人未醒繁华梦,宾客同趋富贵家。

  宝玉观看未毕,轿子已挤入人丛,在大门前停下。阿金一手提着烟袋,一手扶着宝玉出轿。走进大门、仪门,见茶厅上摆着灯担堂名。大厅天井里搭着戏台,刚正开演。虽然热闹异常,却无闲杂人等围绕。宝玉同阿金走上大厅,见厅上挂灯结彩,宾客满堂,一排的酒席,约有二十余桌,均已坐满,都在那里饮酒猜拳,欢呼调笑;旁侧坐着许多北里姊妹,有的高唱京腔,有的低奏昆曲,调丝弄竹,如入东山之宅。有一首七言律句,以志当日之盛。诗曰:

  金屋修成贮阿娇,银河今夕鹊填桥。
  樽开北海宾朋满,乐奏东山粉黛邀。
  大白狂飞花侑酒,小红低唱客吹箫。
  庆余堂上群芳集,事羡当平艳福消。

  其时宝玉已到厅上,一望之间,正不知士诚坐在那里。幸得阿金眼快,用手向西边一指,说道:“胡大少坐勒格搭呀!” 于是双双走至西边。士诚也看见了,招呼宝玉坐在肩下。宝玉叫应了一声。又见这席上的客人有三位认识的,原来不是别人,就是从前杨四相交的朋友,一个叫黄芷泉,一个叫顾芸帆,一个叫侯祥甫。宝玉虽一一叫应,然回想当年,却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老着面皮在旁侑酒。且芷泉、芸帆今日所叫的局仍是陆月舫,祥甫仍是陆昭容。惟昭容吃上了烟瘾,已将花容改变,远不如前;月舫则依然如是。幸得他们不提前事,心始稍安。忽闻士诚问道:“前天张仲玉可曾到过你家吗?” 宝玉道:“ 来是来过歇一埭,勿知访啥格勿快活,坐仔一歇歇就去格,连奴留才留勿住呀。” 士诚点点头,明知其故,也不复问,仍与众人猜拳轰饮。
  不言宝玉在此侑觞,且将主人略表几句,以清书中眉目。那主人姓胡号雪岩,籍隶浙江,寄居上海。家资号称千万,所有田地房屋、行栈庄号,不计其数。即在杭州所开的庆余堂药铺,也有数十万之巨,可算得江浙第一富翁。而且昔年军前助饷,蒙左宗棠爵相保奏,赏给二品顶戴,钦赐黄马褂,以致官界、商界中人无不趋承恐后,与他往来结识。一时显赫,罕有其匹。惜乎犯了一桩大毛病,生平最喜渔色,虽家中妻妾成行,不下金钗十二,然贪心不足,见了有姿色的妇人,不论孤孀、闺女以及妓女、奴婢,必须千方百计,娶归家中,方才称心。抑且赋性奢华,有日费万钱之概,所以后来有此失败,弄得身死名裂,家破人亡,与古时石崇、邓通一般。但此非书中正文,不便细表。
  且说现在的胡雪岩,前月偶涉花丛,看中了金黛云,即便议定身价,拣选吉期,择于今日娶归。虽是纳妾,并无交拜礼节,然排场阔绰,气象奢华,大宴宾客,遍请绅密,可称一时盛举。凡北里姊妹,均艳羡黛云有福。那知后日冰山一倒,金屋同倾,仍旧流落风尘,变作一场春梦,可胜浩叹!盖其情其事,与宝玉不同。宝玉之嫁而复出,因自己贪淫所致,否则与杨四白首齐眉,其后福正未可量;不比黛云红颜薄命,一旦大厦倾颓,失其庇护,不得已重坠孽海,怅名花之遭劫,恨流水之无情,固不得与宝玉相提并论。昔护花生有诗惜之曰:

  自古红颜薄命多,名花无主奈如何?
  天心未厌风尘苦,复使美人受折磨。

  此段情节,与宝玉无关紧要,恕不详述。

  仍说当晚宝玉在厅前侑酒,偶然抬起头来,见梁上的堂名匾叫做“庆余堂”,心中甚是羡慕,暗想:“ 我也改姓了胡,何弗也叫做‘ 庆余堂’呢?”此时心里虽在那里妄想,嘴里却与士诚调笑。应酬了好一回,见那北里姊妹陆续告辞去了,只剩月舫未走,宝玉也起身向士诚道:“胡大少,对勿住,奴要去哉。明朝请到倪搭来,奴勒浪望 格。” 士诚唯唯。宝玉因向芷泉等回头了一声,方才同阿金出了胡宅,乘轩而归。正是:
  窃取匾名传后日,别将韵事佐新谈。

  以后另有一段花丛佳话,藉解宝玉之秽,幸勿以无理取闹视之。待在下暂停一停,再行奉告。
 



九尾狐
第二十四回  同靴团拜未免有情  饮酒联吟聊以解秽



  却说黄芷泉、顾芸帆二人见宝玉已去,月舫也要告别,芷泉止住道:“你此刻如有别处堂差,我也不便留你;倘然没有,你且再坐片时,等我一同走罢。”月舫道:“ 有是有两处堂差格,要紧还勿要紧。好得有倪妹子勒浪代,奴就搭黄老一淘走末哉。” 芷泉点点头,又吃了几杯酒,看了一出戏,等到大菜上齐,即将芸帆拉了一拉。芸帆会意,便与芷泉一齐起身,同至主人席前,拱手告辞。主人照例相送,两人再三谦逊,坚请留步,主人方始入内,不必细表。
  因雪岩纳宠一节,不过借此作过度文章,并非在下潦草,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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