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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与伍大人最要好,时常在一处的,今天定是同来。”
正当说着,忽听楼下连声高喊“客来”,把选仁说话打断。宝玉即忙抽身出外迎接,祖梅、选仁亦然跟了出去。见伍大人在前,同着区老爷等众客,一共六位,都上楼头。宝玉先叫应一声“ 大人”,又与众客招呼。祖梅、选仁也上前晋接。谦逊入房,彼此坐定。宝玉不慌不忙,周旋应对,无不合宜,令人个个欢喜,爱他柔媚的工夫。此时伍大人更是得意,自以为赏识非虚,独垂青眼,故拉着宝玉的手问长问短;讲了一回,然后向祖梅、选仁问道:“二位想是来久了?”祖梅先答道:“我同选仁兄也是才到。本拟造府,因恐驾已早出,所以先在此恭候呢。” 旁边德雷接口道:“你们且慢客套,耽误了时候,减去了兴致,与其闲坐着讲话,不如叙一局打天九罢。朝翁,你也高兴吗?” 朝芬道:“好是狠好,只不知宝玉这里,打天九的牌有没有?”宝玉道:“阿呀,格种牌倒呒不 。”祖梅道:“陈家船上有的,你差人去拿一拿罢。”宝玉道:“划一划一。阿珠快点叫相帮去拿,就去就来。”阿珠答应,自去交代,不须细表。
仍说朝芬等候他们去取牌,横在榻上吃烟,忽然想起身边的东西,即唤宝玉过来,取出一只小锦匣,递与宝玉,说道:“你今天悬牌,没有什么送你,这对翡翠镯儿,你拿去戴戴罢。” 宝玉已知他的脾气,连声道谢,并不推辞。接过那只锦匣,开出来一看,真好一对全翠镯子,宛似一汪绿水,毫无半点瑕疵。宝玉爱不释手,遂把镯子戴上,重又谢道:“蒙大人实梗赏赐,奴辞末勿敢辞,不过叫奴哪哼格补报嗄?” 朝芬道:“ 这样的镯儿,我家里还有几副,你拿一副戴戴,希什么罕,何用说这‘ 补报’两字呢?”此时伍大人把镯子一送,区老爷也送了一只钻戒。
宝玉正当谢之不尽,瞥见一个相帮掀帘而进,手中拿着一只红木匣子,知是打天九的牌取到,即忙走将过去,看了一看,见牌与筹码一并在内,便同阿珠撮好台子,掇好凳子,放好茶几,倒好牙牌,又亲手派好码子,方请伍大人等入局。大人便与区老爷以及两位客人坐下,就此把天九打将起来。祖梅、选仁因他们输赢太大,只得立在旁边,作壁上之观。宝玉也坐在大人背后,虽然没有弄过,却看他们打了两圈,早已懂得。其时朝芬忽想着请客,回头问宝玉道:“这天九你可会碰吗?” 宝玉道:“看仔几副,倒有点懂哉。” 朝芬道:“你既然懂得,代我打三四副,我要写几张请客的字条,你可肯吗?” 宝玉道:“ 造屋请仔箍桶匠,输仔 怪奴介!”朝芬道:“输了不要紧,决不怪你的,你放心代碰就是了。如有些儿不懂,你叫祖梅看看好不好?” 说罢,立将起来,让宝玉坐下代碰;又吩咐阿珠取过文房,登时写好了十余张请客票,交与阿珠拿去。然后回身来看宝玉,以为宝玉必输,那知他手气甚好,赌神收徒弟,翻赢了许多筹码。德雷唤朝芬道:“ 朝翁你来自己碰罢,不然,我们输了也不愿的。”宝玉趁势立起,笑道:“ 阿壳张奴会赢格,大人, 停歇要拆点拨奴格。”朝芬点头道:“晓得晓得,一定有的。”就此坐了下来,德雷又向宝玉道:“我也要写请客票,你肯代我几副吗?” 宝玉只好应允,及至德雷写毕字条,自己坐下,也赢了几两码子。德雷笑道:“ 谁知我们老碰手,翻不及他新学会的。以后我们只好弃行(读杭) 了。” 众人听说,也都赞宝玉聪明伶俐,朝芬更是夸不绝口。
话休烦絮。这局天九,直打到八点多钟方才结帐歇手,朝芬与德雷赢的。祖梅道:“朝翁今天大赢,应该谢谢宝玉呢。” 朝芬道:“ 该谢该谢,就是德兄也当谢他。你道对吗?” 于是朝芬、德雷各在赢帐中折出两份送与宝玉。宝玉正当称谢,闻楼下高喊“客来”,即见方才所请的客人陆续而至。宝玉周旋其间,狠是忙碌。招呼方毕,接连又有客到。虽有朝芬、德雷两位主人与众客相叙寒暄,宝玉终须上前酬酢,问问各人的尊姓。忙到将近九下钟,朝芬见客来齐,即便吩咐摆席。一时大姐、娘姨、相帮等辈,各听宝玉指点:先在房中摆了两桌,又在中间对面房内各设了两席。不消片刻,都已摆设整齐,即向两位主人请示。今晚朝芬四台,占了正房中间;德雷两台,只好在对面房内。幸而都是至交,并不争竞。两主人各请众客入席。朝芬在正房中相陪,中间两桌托选仁代作主人,德雷自然在对面房里陪客,不须细说。惟宝玉往来三处敬酒,筛过了一巡,先在朝芬背后坐定,度曲侑觞。他处命阿珠等照料。此际楼上三间一共六席酒筵,热闹异常。两边主人又发起叫局,众客个个乐从,各写局票,足有三十余张,花船中的妓女十居八九。一总拿下楼去,立命鳖腿等分送。好得都在大沙头一带,相离不远,无须寻觅,叫之甚易,所以不到两刻工夫,三十几个妓女先后均至宝玉家中,这个是正房里的,那个是对面房中的,还有几个是中间的,各归众客自认,霎时把三间楼面挤得满满。笙歌叠奏,弦索齐调,和着那三处的豁拳声、楼下天井内的广东堂唱声,闹成一片,可称极一时之盛。然前集宝玉在三马路悬牌与此大同小异,故在下不再累赘,草草表过就算交代了。
且说宝玉在朝芬背后坐了一回,又至德雷处略坐片刻,中间也不免稍稍勾留。这个时候可惜没有孙行者的分身法,拔下几根毫毛,变成三个宝玉,分作三处陪客,所以往来酬酢并无片刻空闲。直等到众妓散去,中间两桌上的客人先行撤席辞归,只有选仁未去,还到朝芬席上豁拳轰饮,以博朝芬之欢。德雷那边一班客人也因时候不早,均向主人告别。德雷余兴未尽,亦然搬了过去,与朝芬赌酒猜枚。好得朝芬这里,客人也走了几位,单剩朝芬、德雷、祖梅、选仁等宾主六位聚在一处畅饮,宝玉方与众人说说笑笑,在旁不住的筛酒,献尽殷勤,极尽媚态,使朝芬等乐而忘返,不觉报时钟已敲两下。
朝芬饮酒过多,醺醺大醉,已是语言蹇涩,两眼朦胧,身子难以起立。德雷等众人虽已半酣,却还清醒,见朝芬醉得如此,便起身向他告辞。朝芬闭着眼睛,糊里糊涂的说道:“ 时尚早哩,我们再豁三个抢三罢。”说完,便呼呼的打起昏来。德雷等只得向宝玉说道:“ 大人已经睡熟,快扶着他到床上去罢!我们因时不早,急欲要回去了。” 宝玉挽留道:“夜深哉,各位大少笃勿嫌龌龊,阿要住勒里仔罢?横势间搭房间多呀。”德雷同那两个客人执意要走,宝玉也不再阻,只得说几声“ 对勿住”,送至楼梯跟首,由他三人乘轩而去,不提。
其时祖梅、选仁因是步行来的,故此答应住下。宝玉一面唤阿珠等搀扶朝芬上床,一面命娘姨在对房打扫床帐,好让祖梅、选仁安置。祖梅也有六七分醉意,觉得头疼脑胀,即拉着选仁去睡了。宝玉见他们都已安寝,自己也卸了妆,刚要上床,朝芬睡梦中忽打了几个恶心,晓得他要呕吐了,忙同阿珠将他扶起。果然呕了一阵,虽未沾污了被褥,但这股气味实是难闻。朝芬吐过之后,略略清醒,口中只喊要吃茶。阿珠倒了一杯,宝玉接在手中,把茶凑到他嘴边。朝芬一吸而尽,连说“爽快”。又吃了一杯,方复倒头睡着。宝玉亲手将被与他盖好,觉得自己忙了一天,也甚疲倦,便打发阿珠去睡了,即在朝芬脚后横下,避他的酒气薰蒸,拉一条锦被盖了,一合眼便睡着。
直困到日上纱窗,钟鸣九下。翻是朝芬先醒,宿酲已解,见宝玉睡在外床脚后,怕他受寒,即将宝玉唤醒,拉过来并头而睡。枕上喁喁私语,说起昨夜的光景,朝芬甚是抱歉。两人交颈,又略睡了一回;听得祖梅、选仁已经起身,也就披衣着履,双双下床。梳洗已毕,用过了一盏参汤,朝芬就横到榻上吃了几筒烟,过足了瘾,方请祖梅、选仁进房叙谈。祖梅道:“今晚我同选仁借陈家船上摆酒,我们吃过中饭,早些与宝玉下船,开出去看看景致。顽到三四点钟,然后回转码头停泊,等候德雷与一众客人来,岂不有趣吗?”朝芬道:“狠好狠好,谅宝玉也高兴的。”宝玉接嘴道:“叫奴去白相,阿有啥勿高兴格介?”
于是用过午膳,四人乘轿,带了阿珠,下落舟船。陈家老鸨领着四个粉头迎接进舱,献茶、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