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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他们想出了主意,让姑妈把我带到布罗迪去,说那儿有个会念咒的,有办法……”
“你同意了?”
“他们强迫我……我哪里拗得过他们,谁也不把我放在心上……我非得……”她喃喃地说道,因为深感势孤力单而十分惶恐,用一双求情的眼睛凝望着他,好象期待着他的解救。
可是卡罗尔却不耐烦地走开了点,看了看表。
“你知道,他们吓唬我说,我要是不同意,他们就强迫我离婚,把我送到小镇上去!听见了吗,送到离你远远的地方,我就再也……再也看不见你了……”
她好象感受到了一种突如其来,可以把人吓呆的恐慌,因为怕失掉他,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缠住了他,使劲地拥抱他,又担心又疼爱地抓住他的两只手,大吻特吻起来。
“咱们得走了,公园里音乐开始了,一会儿人更多,会瞧见咱们的。”
“让他们瞧吧,我爱你,卡尔,我可以对着整个世界大喊:
我爱你。你在我身边,其他人还算得了什么。”
“可是咱们得保住面子呀!”
“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到了你家,留下就不走了,你怎么办?”她爽快地问道,恋恋不舍地偎依在他的身上,脸上显出强烈的幸福的光辉,”那咱们俩就永远在一起了,永远……永远……”她又温情脉脉地唠叨起来,不断热情地吻着他。
“你是个孩子,自己说的话自己也不明白……这些全是发了狂的胡思乱想……”
“爱情也是发疯吗,卡尔?”
“是啊是啊,可是得走了!”他听着回荡在林木和暮色中的来自远方的音乐声,急忙说道。
“那你还是不爱我,卡尔?”她逗趣地问道,却又努着嘴唇,连连吻他,似乎想要收回这句话。
可是他以冷冽而锐利的目光扫了她一下,厉声作了回答,她听后立即颤抖起来,放开了他的胳膊,和他并肩走着,感到心绪不宁,困惑难挡。她用忧伤的目光扫视着绿色的树林和草丛。那里已经昏暗,夕阳铜色的余晖在上面不过偶尔留下一道微光。
虽然他尽可能地用最温柔的语调向她表白了爱情,虽然分手时还十分真挚地吻了她,她离开时仍然感到心情不安,从远处向伫立在树下的他投来了忧郁的目光。
乐队奏起一首忧伤的华尔兹舞曲,乐声荡漾在广阔的公园里,象优美的沙沙声响一样,在夕阳沉落的片刻中,轻微地震动着树叶和正在合拢的花朵。
条条林荫道上都有三五成群的人在漫步,到处都是话声、笑声,鹅卵石被脚踩着的咯咯吱吱声,到处都有女人色彩鲜艳的服装。那寂静无声挺立着的成行的树木被酷热和幽暗包围了,它们的枝叶和照在它们身上的残阳血红的余晖在有节奏地跳动。太阳在森林后面开始西沉,它的黄铜色的光芒泻落在充满了烟雾和到处都是工厂黑影的罗兹,泻落在公园外广袤的原野上。那原野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棵棵大树、砖厂、低矮的平房、沙土小路和浓绿的庄稼。起伏的麦浪虽然软弱无力,依然不断冲撞着这座城市。
卡罗尔选了动物园外土山上的一条林荫路走,以免遇到熟人。可是他的步子很慢,因为他看见了霍恩和卡玛就在前面。他们手拉着手,低声哼着一个什么曲调,一面点头打着拍子。卡玛手里拿着一顶宽边帽,头上密发蓬乱,在金针般的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因为他们是朝西走去,便在土丘上停了步,俯瞰着罗兹城。
卡罗尔绕小路避开了他们,匆匆忙忙赶回城里去了。
第 四 章
“你一定来喝杯茶,我把你放走了,姑妈要生气的。”霍恩将卡玛送到斯帕策罗瓦大街后,她说。
“我没时间,得马上去找马利诺夫斯基,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我挺不放心。”
“那好吧,找到了他,你们俩一起来。”
“好吧!”
他俩象朋友似地握手告了别。
“霍恩先生!”卡玛从大门对着他的后背叫道。
他回过头来等她说话。
“现在你的情况好了点吗,啊?已经不可怜了吧,啊?”
“好啦,好多啦,衷心感谢你陪我散心。”
“要长得结实点,要避开不幸,明天应当去见莎亚,对吗?”
她低声地说,象母亲一样抚摸着他的面孔。
他吻了吻卡玛的指尖,便往家走。虽然马利诺夫斯基长时间不在使他非常焦急,但他依然慢慢地走着。他跟马利诺夫斯基住在一起,等工作等了几个月,已经很熟了。
马利诺夫斯基不在家,房里空荡荡的,处处可以看到这儿出了麻烦的事,而且麻烦不小,因为霍恩跟他父亲吵了架,他父亲收回了年金,想以此强迫犟脾气的儿子回头。
可是他父亲没有办到,霍恩要犟到底,决心自食其力;他眼下就靠借债、贷款和变卖家具、用具打发日子了,还靠他对卡玛的爱情的支持。这爱情在他身上密密布下了一层甜蜜的雾,就象降临城上的这个六月的黄昏一样,充满了深沉的寂静,充满了在那可怕的苍穹中闪闪发亮的繁星;有如幻境中的火光在水浪上跳动,那水浪的波动永不停息,象她一样,永远不可捉摸,也象她一样。
他不再想自己的事了,决心到城里去找朋友。
马利诺夫斯基不止一次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落不明,回来之后总是面色苍白,烦闷,焦躁,也不说到哪儿去了,可是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玩这么久。
霍恩跑遍了所有熟人的家里,希望打听到一点情况,可是几天以来,谁也没有见到马利诺夫斯基。霍恩没有到他父母那儿去打听,因为不想惊动他们,何况那是最后一招。
他忽然想起去询问亚斯库尔斯基家里的人,因为马利诺夫斯基经常到那里去。亚斯库尔斯基一家现在住在新修起的一条在铁路、森林和谢勃莱尔的工厂之间通过的小街上。
这条小街一半通过田野和垃圾场,一半在城区,因为它时断时续地在绿色的庄稼地、散乱堆着城里运来的瓦砾和挖走了沙子留下的大坑中通过。
许多四层楼房都是用砖砌的,没有墙皮,普普通通,凑凑合合的,墙上泛着一片红色。旁边是低矮的小木房和简陋的棚子,用木板搭的,当堆房用。
一条小巷在土坡上延伸,坡下面是一条肮脏的臭水沟;几家工厂的废水从中流过,冒出一阵阵刺鼻的臭气。这条水沟构成了城市和田地之间的界限,弯弯曲曲,洗刷着城市垃圾堆成的长长的土堆和沟沿。
亚斯库尔斯基一家人住在林边一幢木板房里,正面有十几个窗户,里面有几间耳房,歪斜的屋顶上有几个阁楼。现在他们情况稍好了些,因为亚斯库尔斯基在博罗维耶茨基工地干活,每星期挣五个卢布;他妻子用面包师的钱开了一个小食品店,所以有地方住,每个月还能收入八十卢布。
安托希正包着被子坐在铺店门前,一双忧郁的眼睛凝望着那弯新月。月牙儿渐渐从云后浮现出来,给露珠沾湿的铁皮屋顶和烟囱涂上了一层银色。
“尤焦在家吗?”霍恩握着伸向他的一只又干又瘦的手,问道。
“在……在……”病人吃力地说道,没有放开他的手。
“你比冬天好点了吗?”
“谁也去不了那里?”病人用睁大了的眼睛望着月亮,问道。
“也许死后可以去……”霍恩随便回答后,快步走进了小店。
“我觉得……那里安静极了……”病人浑身颤抖,轻声地说;一种无法克制的痛苦的向往却使他产生了一丝微笑,给他的消瘦的脸带来了生气。
他不说话了,无意识地垂下了象两块破布一样的双手,把头倚在门上,在门里坐下,全部心思都在想着那令人恐惧的无际的苍穹;一弯银色的月亮正在它的深处游荡。
尤焦坐在商店后面一间又小又窄的房子里;房里摆满了床铺和破旧什物,令人感到憋闷,门和窗虽然开着,也散不掉里面的热气。
“前些日子你见过马利诺夫斯基吗?”
“他有两个星期没到这儿来了,从星期天起就一直没见着他。”
“卓希卡来过吗?”
“卓希卡不来了。我妈生过她的气……玛蕾希卡,别打坏了玻璃!”他冲着窗口对小花园里叫道,因为有个女人的影子在那里闪动。
“她在那儿干什么?”霍恩望着离住宅几十步远之外象一堵黑墙一样的森林问道。从窗口射出来的灯光好似一条长长的金带子,落在一些松树桩子上。
“正在挖土呢,是玛蕾希卡,纺织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