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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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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亲爱的好人,你瞧,这位卡奇马列克,真是个怪人呐。”
  “这种人,在罗兹更多。神父你知道,他前两三年才学会认字写字。”
  “乡下佬一发迹,脑袋瓜子就昏了,还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呢?我的查荣奇科夫斯基,我亲爱的好人,你我比他好在什么地方呢?”
  “神父,以后你别让乡下佬亲我们的手了。”
  “如果他们配,我就让他们亲,我亲爱的好人。雅谢克,点火儿。”
  可是雅谢克不在场,马克斯给他点了烟,跟在他们后面,心不在焉地听他们唠叨,因为他正盯着在前面走的安卡和卡罗尔,贪婪地捕捉着他们轻声的谈话。
  “你还没有忘记维索茨卡?”她低声问道。
  “明天我去见她。她真的是咱们表姊吗?”
  “是我的堂姐,不过我想,过些日子也是你的堂姐了。”
  他俩沉默了片刻。
  神父一直在跟查荣奇科夫斯基抬杠。阿达姆先生引吭高歌,他的歌声传遍了田野。
    嗨,马祖尔人下山,下山罗,
    轻轻敲呀敲窗户,
    开门,开门,我的小妞,
    快把马儿饮个够。
  “你很快就来吗?”
  “还不知道。工厂的事太多,还不知道先该办什么。”
  “现在你没有时间陪我,没有……”她更加轻声地、感伤地补充说,用手抚摸着刚刚结出来的燕麦麦穗;这麦穗便摇摆着向她深深地鞠躬,同时把露珠也抖下了。
  “你可以问问马克斯,我每天是不是有一个钟头的空闲,从早晨五点钟一直干到半夜。你真是个孩子,安卡,喂,你瞧瞧我呀。”
  她看了他一下,可是眼睛里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嘴角也痉挛地抖动起来。
  “两个星期后来,好吗?”他赶紧说了这么一句安慰她的话。
  “好,谢谢,不过,厂里要是不方便,那就请不必来了,这寂寞我忍受得了,又不是第一次。”
  “可是是最后一次,安卡。一个月一晃就过去,然后……”
  “然后?”
  “然后咱俩就在一起了,你还担心这个,我的小心肝儿,是怎么的?”他情意绵绵地低声说道。
  “不,不!跟你——跟你在一起就不。”她羞红了脸,赶快改口,微笑得那么甜蜜,以致使他忍不住真想吻她了。
  她不说话了,一双充满幻想的专注的眼睛眺望着广阔的绿油油的麦田。那麦子象万顷碧波一样随风摆动,皱成一圈圈浅灰色的波环和黑亮的折纹,倒伏在大地上,继而挺起腰身,飞向它后面的休耕地,然后又返回来,沙沙响地顶撞着田间的小径,好象要冲破这道堤坝,飘过长长的田垄似的;那田垄上是低矮的小麦,正在抖动着它们银光闪闪的羽毛般的小叶;整块麦地象一大片湖水一样,上面跳着成千上万的点点金光。
  “瓦卢希,快点,你这畜生!”阿达姆先生短短地叫了一声,因为快到公路边了。
  “我推着哪,腿上都湿了。”
  “已经到啦?”安卡望见了停在公路上的马匹,轻声说道。
  “可惜呀,没走几步就到了。”马克斯说。
  “真的,这儿多美啊!欣赏欣赏吧,我亲爱的好人,上帝装饰得多好看啊,啊!”神父指着迤逦连接西天的田野,说道。
  橘红色的硕大的太阳沉落在森林上方珍珠色的天边,给万顷麦田布下了一层四陲天际的紫色和浅红的雾霭。
  草地中间的几个水池水象磨工特佳的铜盾牌似的闪闪发亮;穿过草地蜿蜒曲折伸向东方的一线小河,在草丛中宛如一缕绛紫的缎带;这里那里都好似燃烧着泛红的黄金。
  “真美啊,可惜没有时间多欣赏了。”
  “是啊。上帝保佑你们!小伙子们,亲亲吧。马克斯生,巴乌姆先生,我亲爱的好人,我们大家都象疼亲人一喜欢你啦。”
  “我很高兴啊,说实在话,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比你们更加亲热的朋友,衷心感谢你们的款待,请不要忘了我,马克斯、巴乌姆!……”
  “一家殷实的公司,给六个月期限的贷款。供货。”卡罗尔又说又笑,跟大家告别。
  马克斯一语不发,心里十分恼火;卡罗尔亲了安卡的两只手总有十次,亲了阿达姆先生两边的脸蛋,亲了神父的手。神父也大为动情,搂住了他的脖子,亲他的脑袋,祝他一路平安。
  马车得得得地跑着出发了。
  安卡站在田埂上冲他频频挥动头巾。
  阿达姆先生唱起了进行曲。
  马克斯久久地凝望着安卡的艳丽的倩影,等那形象在远处消失后,才在车上坐下来,气鼓鼓地说:
  “你就老忘不了当众取笑我。”
  “让你清醒清醒。我就不喜欢别人喝起酒来没完没了,而且还是在我家里。”
  两个人都不再说什么了。




第 二 章

  “布卢门费尔德,星期天你们在马利诺夫斯基家弹琴了吗?”
  “弹了,等会儿我告诉你。”他轻声说着,起身到窗口去招待客商。
  斯塔赫·维尔切克懒洋洋地伸了伸腰,上街了。
  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一如既往,熙熙攘攘,巨大的平板货车车轮在马路上轰隆滚动,连办公室的玻璃隔板也不断被震得吱吱直响;那隔板上遮着黄铜网子,分为许多小窗口,客商们就挤在窗口外面。
  他不假思索地望了望对面正在建造的一座楼房的巨大脚手架和人行道上摩肩接踵的密密层层的人群,就又返回到小办公桌前,同时扫了一眼挤在墙壁和玻璃隔板之间、被一道低矮的隔栅分开的十几个人的头。
  “你们弹什么来着?”他又问布卢门费尔德。布卢门费尔德正在用一只瘦骨嶙峋、颤抖不停的手梳理他那浅黄色的头发,一双蓝眼睛注视着在办公室中间东张西望的一个犹太人。
  “出纳处在右边!”他从窗口探出头去喊了一声。
  “一段贝多芬的升﹤小调奏鸣曲。弹得空前的好。马利诺夫斯基还……”
  “布卢门费尔德,是《埃希纳与贝莱茨的故事》?”办公室另一端传来了呼叫声。
  “四,十七,五。快六千了。”他迅速回答说,把指数器翻转了一下。
  “后来又试弹了我不久前完成的作品。”
  “什么呀?波尔卡?华尔兹?”
  “去你的华尔兹,波尔卡。我才不创作筒子琴和舞会用的作品①呢!”他有点恼怒了。
  
  ①原文是德文。
  “到底是什么呢?歌剧吗?”斯塔赫讽刺地问。
  “不是,不是。这篇作品形式上有点象奏鸣曲,但又不是奏鸣曲。第一乐章,是城市的印象,城市寂静下来,慢慢入睡了。你懂吗,万籁俱寂,渗透着优雅的沙沙声,由提琴演奏。在这个背景上,笛子奏出如诉如泣的曲调,好象冻僵的树木,无家可归的人,干活干得疲惫不堪的机器,明天要被屠宰的牲口的呻吟声一样。”
  他开始轻轻地哼唱起来。
  “布卢门费尔德,电话!”
  他没有再唱,立即跑了,回来时也不能再唱了,因为得接待窗口外面等着的客商。
  然后,他又在大帐本里记事,但还无意识地用手指头打着乐曲的节拍。
  “你写了很长时间啦?”
  “快一年了。星期天你来吧,你可以听听全部三个乐章。要是我能够听听第一流乐队演奏自己的作品,减寿两年也行。一半生命也行。”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他倚在桌子旁边,倾听着自己内心的乐曲,以呆滞的目光扫视着映在窗口亮光之中的同事们一个个显得发黑的脑袋。
  维尔切克开始写帐。办公室里一片嗡嗡的谈话声,从窗口到窗口传递着笑语,有时爆发出一阵笑声。但是每当前门一声吱扭,电话一响,或者杯子发出了叮当声,笑声就戛然而止,因为人们都到办公室角落上喝煤气炉煮的茶去了。
  “安静①,先生们,老板来了!”传来一个报警声。
  所有的人立即住口,抬眼望着格罗斯吕克。他已经下了马车,站在事务所前面,正跟一个犹太人谈话。
  
  ①原文是德文。
  “库格尔曼,今天请假吧,老板心情好,正笑哪!”斯塔赫冲他旁边的一个人说。
  “我昨天说了,他说等结帐以后。”
  “施台曼先生,请您今天跟他提一提红利的事。”
  “但愿他象那只黑狗一样咽了气!”有人在栅栏外面咒骂道。
  这个“那只黑狗”的说法使大家笑了起来,可是笑声又立即打住了,因为格罗吕斯克已经进来。
  人们从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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