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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干了什么,你们说吧!”卡罗尔喃喃地说着,他几乎没有办法了,因为这个女人讲得越来越罗嗦,她由于看到卡罗尔和颜悦色,说起来毫无顾忌。
“俺们的房子也是由于她被烧的。事情就象邻舍之间经常发生的那样。俺养的鹅长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照五十戈比的价卖出去;有一次因为没人看住,跑进了她的地里,不过吃了点草,这条疯狗就把它们害死了。她叫我看都没有看见它们是如何死的,她象狗一样咬着它们,一下子就死了五只。俺是怎么泣不成声的,在这儿就很难说了。丈夫回来了,俺告诉他,他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打,叫她吃点皮肉之苦。”
“对,俺这么说了,再说下去,孩子他妈。”
“我当然打了她,扯掉了这个魔鬼的毛发,往她身上泼了粪,还踢了这条母狗几脚,可是她后来又打死了俺的猪。俺们上了法院,评评理吧,是谁有罪!”女人伸开了两只手,叫唤道。
“她什么时候烧了你们的房子?”
“俺没有说是她烧的,只是说由于她。因为当俺们在法院里时,车夫跑来了,说:‘索霍娃,你们家房子着火了!’天主呀!好象有人打断了俺的肋骨一样,俺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了。”
“好,够了,我懂你的。现在你们是不是要在工厂里找工作?”
“正是这样,老爷!因为俺们的一切都烧光了,房子、牲口圈,所有的农具,一点不剩。俺们成了叫化子啦!现在只有讨饭了。”
女人急得哭起来了;可是那个农民却仍然严肃地站着,他看着博罗维耶茨基,不断扒开他那时而掉在眼睛和脸上的头发。
“你们在罗兹有熟人吗?”
“这里有俺们那儿来的人,安泰克·米哈乌夫。孩子妈,你说得确切点。”
“是的,有,只不知道怎么去找他们。”
“索哈!你们星期二下午一点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们安排工作。马泰乌什!”卡罗尔对仆人叫道,“给他们找一个住处,照顾他们一下。”
马泰乌什不乐意地撇着嘴,鄙夷地看着他们。
“好啊!天主保佑,星期二来吧!”
“俺们会来的,说吧,孩子妈。”
女人躬下身子,抱住卡罗尔的脚请求道:
“这是俺剩下的一只没有被烧死的鸡生下的四个蛋,送给老爷滋补滋补吧!俺是出于真心诚意的。”他把篮子放在卡罗尔的脚前。
“是的,愿老爷身体健康。”这个农民也拜伏在卡罗尔的脚下。
“好,谢谢你们,星期二来吧!”
博罗维耶茨基和他们辞别后,来到了第二间房里。
“这是一些什么人呀!社会残渣。”卡罗尔边走边唠叨着,情绪有点激动,坐下后便读他情人的来信。
我亲爱的卡罗尔!
衷心感谢你最近的来信,它使爷爷非常高兴,而我简直就十分激动,连心都要碎了。你真好啊!还特地叫信差送来了花。
博罗维耶茨基狡黠地笑了,因为这些花他是从他的情妇那里得来的,甚至有好多都不知道,怎么办,于是他就把花送给了情人。
这些玫瑰花多美呀!大概不是罗兹的吧?是我亲爱的先生特意从尼瑟阿①带来的吧?什么时候带来的?这使我很高兴,但也使我很发愁,因为我没有同样漂亮的东西作为答谢呀!你知道,这些花,今天已经两个星期了,还没有变色,这真是奇怪呀!我确实在用心照看它,因为没有一片叶子在我的嘴唇接触后不想对它说句“我爱你”的。可是……爷爷就笑我了,他还说要把这写信告诉你,于是我自己就认定了你对这是不会生气的,对吗?……
①一个修养所的名称,在法国,以养花著名。
“我亲爱的安卡。”博罗维耶茨基感到心情激动,他的眼睛也亮起来了,他喃喃地说着,往下读去:
钱已经安置好了,放在商业银行①,由国家管理。我叫写上了你的名字,写上了我们的名字。”
①在华沙,建于1870年,是波兰王国当时最大的银行。
“真正是一个好姑娘呀!”
工厂什么时候会有?我等急了,我很想看到它,看到我亲爱的将是一个工厂主!爷爷还做了一个小哨子,可以用它来叫醒我们,唤我们吃早饭、午饭。
昨天阿达姆·斯塔夫斯基先生到我们这儿来了,你记得他吗?好象你们是在一起上中学的。他讲了些您生活中很有趣味和快乐的事情。从他那里我才知道,我亲爱的卡罗尔先生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中学里就很得女人的欢喜。可是爷爷对这坚决不同意,他说阿达姆先生是个有名的骗子,那么您说要信谁才好呢?
阿达姆先生把所有的都失掉了,因为协会①已经卖给他土地。他不久后要来罗兹,会来找您的。
①土地信贷协会,从1825年起活动于波兰王国,曾给大土地所有者支出信贷。
“又一个笨蛋!”博罗维耶茨基不乐意地说。
他有一个伟大的发明计划,他发誓要通过这个计划在罗兹挣一笔财产。
“白痴!不是第一个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要写完了,因为我的眼皮快贴在一起了,爷爷在不停地叫我睡觉。晚安!我心爱的国王,晚安!
明天再多写点,晚安!
安卡
在附注中还有送信人的热情的鼓励:
钱有了,好啊!这很好!二万卢布,好姑娘,她不用考虑就会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
博罗维耶茨基把信再读了一遍,然后收藏在书桌里。
“一个高贵的、善良的、甘愿自我牺牲的姑娘,可是……为什么要这个‘可是’!见鬼!”他用脚蹬着地毯,把一堆堆纸扔在桌上,“是的,她是一个好姑娘,可能是我认识的姑娘中最好的一个,可是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真的爱她吗?我真的爱过她吗?现在我要把这个问题坦率地提出来。”博罗维耶茨基仔细地回忆他的过去。
“布霍尔茨先生派马车来接经理先生了。”马泰乌什通知说。
卡罗尔坐上马车,便去布霍尔茨家里。
布霍尔茨住在罗兹城边,就在他自己工厂的后面。他的住宅是一栋被称为宫殿的平房,是以罗兹和柏林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形式建成的。它的每个角上,都有一座圆顶形的塔,塔上还有一些经过装点的阁楼。屋顶上有阳台,是用铁栏杆围起来的。这栋房子在一个大公园里,公园的一边和凌驾于它之上的工厂交界。
一排长在宫室马车队前面草地上的寂寞的大白桦树呈现出一片白色。撒上了煤屑的小路就象一条条黑色的布带,通过许多用干草包扎着的玫瑰花树和南方的小树往前伸去。这些小树好似一些排成了一条线形队伍的哨兵,这个队伍虽然排得很直,当它遇到地边的角落时,却又转过弯来,把这个四角形的大草地包围起来了。在草地的四个角上,还立着四个雕像,它们在冬天是用一块块绒布包起来的,因为受到雨雪的浸蚀,变成了褐色。
在公园一边的工厂的红墙下,有一个暖房,它的窗户由于受到阳光的照射,透过矮小的灌木丛和树林,反射出闪闪的光芒。
公园没有得到细心的照管,显得破败凄凉。
一个穿黑色工服的仆人给博罗维耶茨基打开了通往穿堂的大门。穿堂里铺上了地毯,墙上还挂着厂里的各种照片、一班班工人的名单和标明布霍尔茨地产的挂图。
四扇门通往屋里,还有一些狭窄的铁梯子通往楼上。
吊在天花板下的那盏哥特式的大铁灯向四面八方放射着柔和的灯光,它在黑色的地毯和木头垒起的墙上就象印上了许多褪了色的斑斑点点。
“厂长先生在哪儿?”
“在上面自己的办公室里。”
仆人走在前面,把门帘扒在一边,打开了门。博罗维耶茨基慢慢走过了一些富丽堂皇的房间。房间里的家具摆设得庄严大方,里面由于窗帘都放下了,几乎是一片漆黑。周围的寂静笼攫了他,因为是走在地毯上,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冷漠和严肃的气氛充满了整个住所。用黑布套包着的家具、镜子、大吊灯、枝形烛台、墙上用帷幔遮住的图片都沉没在黑暗中。只有那马约里卡式炉子上的铜雕饰和人造大理石天花板上的镀金层还在闪闪发亮。
“尊敬的①博罗维耶茨基先生②!”仆人走进了一间房里介绍说,因为他看见布霍尔茨的妻子正坐在这间房子窗户下的一个大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双长袜子。
①原文是德文。
②原文是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