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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栅栏圈起来的湍急的小河旁;小河在长满柳树和榛子树的深深的山谷中流过。
公园右侧,在一些树木之后,露出了染色厂的烟囱和厂墙;左面远远地展现出散建在小河两岸坡地上、河谷谷底、果园和草木丛中的灰色草房。
“你住得象一个真正的罗兹伯爵一样。”莫雷茨在宫殿前面下车后寒暄道。
“我能作到哪步就作到哪步,在这个野蛮的国家里弄得象样子点儿。”凯斯勒说着,把他领进住宅里面。
“正碰上请客吧?”他问道,因为凯斯勒穿着燕尾服,打着白领带。
“哪里,我没来得及换衣裳,正忙着接待几位同行……”
“已经来人了?”
“有威廉·米勒,专程从柏林来的,背着他父亲。有奥斯卡尔·迈尔男爵;有马丁,你认识他吗?一个乐呵呵的法国佬。还有罗兹和柏林的咱们的几个朋友。当然啦,还有一部份稀罕物儿……”
“有意思。准有给贵府增光的人吧?”
“你看吧……”
宽阔的露台面对着小河,现在变成了夏日客厅;全部贵客都已入座。
颜色斑驳的草茎编成的华丽的印度席子铺在地板上,家具都是金边竹子编制的,盖着丝绸护面。
游廊的隔扇是用穿上彩珠的中国线帘作成的,珠串没有连成一片,光是上端一头接在宽阔的金色横梁上;帘子从那儿象发浪一样流泻到地板上,象彩色玻璃一样五颜六色,风一轻轻吹动,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
莫雷茨向大家行礼致意,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你喝什么?我们都喝香槟酒乘凉呢。”
“好的,喝香槟。”
片刻之后,仆人把酒送来了;莫雷茨后面是卓希卡·马利诺夫斯卡,她给家里增了光,亲手斟酒,坐在他身旁的一把摇椅上。
整个游廊充满了一片寂静,因为在场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她那张美丽的脸、裸露的双臂和整个发育极为匀称的苗条的身躯上。
这些贪婪的目光使她觉得困窘,可是正因为如此,反而在她的一张十分动人的脸上增加了几分妩媚,敷上了一层绯红。
“你摇摇我的椅子。”她吩咐莫雷茨。
“你以为这对我是惩罚吗?”他轻声说,又托了托眼镜,因为他挺高兴。
“对你怎么样,我没想过;我不过是想摇一摇。”她口气相当肯定地说,于是通过没有挂窗帘的一侧露台眺望公园。公园沿倾斜的坡地延续到了闪烁银光和蓝光的小河边;河的对岸是一块深绿色的草地;在更远的地方,田地又扩展到了山上,深绿浅绿浓绿淡绿的庄稼把它分成一条条的。
“出去散散步好吗?我陪大家去看看公园,动物园。”凯斯勒说。
除了米勒,大家都走了。
“我不想动……路上太累了……”他解释说。
“你信我的话吧,呆在这儿也白搭。”凯斯勒轻声说,还瞟了卓希卡一眼。
“怎么?我并不想……”米勒马上反问,因为他的意图被人看破,要发火了,但是他并不注意。凯斯勒一走,他就凑到了卓希卡身边。
“这个米勒还是个‘青年小伙子①’呢。”他对莫雷茨说,这时他们斜穿过了葱绿如茵的草坪,走在众人之后。
“为什么②?”
①②原文是德文。
“为了我的姑娘,他故意留下来,心想她会甩了我跟他去。”
“女人的趣味有时候变幻莫测。”
“可是常常喜欢钱多的。”
“不一定,不一定。”他轻声说,因为他又想起了梅拉和维索茨基,“你在哪儿弄到了这样的姑娘?丫头不错嘛。”
“怎么?你喜欢?”
“苗条,让人觉得有点脾气……”
“脾气太大,可又笨得出奇;我腻了。”
他皱了皱眉,用手杖砍起灌木树梢来,过一会又更轻声地问道:
“我可以让给你,要不要?”
“建议真大方,可是我没法接受拍卖,我的钱太少……”
“你完全错了。这是个波兰女人,她就要早晨、下午和晚上都爱她,忠于她,到最后娶她。告诉你吧,这是个蠢姑娘。整天整天地对我哭个没完,咒骂不休,还要变花样跟我闹,有时我不得不用特殊方法安抚她。”
他闪动了一下眼睛,然后使劲用手杖扫了一下灌木丛。
“你如果要她,就由我来办……我必须想个法子甩开她,我还要结婚嘛。”
“在城里听说你……跟米勒家小姐?”
“现在我的心在买卖上,还没定弦呢。无论如何,要是有人能让我摆脱这个姑娘,我就要对他千恩万谢。你要不要?”
“噢,多谢你了,她爹和她哥哥,听说没受过好教育……
恐怕要跟我动手……况且,我也要结婚了。”
他们赶上了众人。
凯斯勒把大家引到一个大铁笼前面,里面有一大堆猴子。他用一根长木棍,通过铁栅栏撩逗着猴子;猴子一见他就往深处窜,那根棍子更吓得它们魂不附体了;它们往笼顶上跳,攀着侧面的栏杆,愤怒而绝望地发出刺耳的尖叫,逗得凯斯勒高兴地大笑起来,于是他更加起劲地拔弄它们。
其他笼子里还有不少动物,可是几乎全部动物一见主人的面便吓得发呆,或者龇牙咧嘴。
有一对没杂毛的顿卡黑熊,戴着漂亮的黄色脖套,这时被打得暴跳如雷,咆哮着扑向铁栅拦;所有的人都给吓得急忙后退,只有凯斯勒一步不动,而且还把脸向那血盆大口凑近了点,用棒子敲打着熊的张大了的强有力的下巴;他见它们虽然暴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得意之极。
“它们好象是冲我甜言蜜语呢。”他微笑着说。
他继续把客人带到在圈里漫步的鹿群那儿,他和鹿相处得很友好;然后又把客人带到狗圈,狗都变野了,向观望的人凶猛地扑去;可是他和狗的关系却很好,他走到狗群中间,任凭它们舔他的手和脸。
最后请客人们观看尾巴美如彩虹的一群白孔雀。
凯斯勒发出呼唤声后,这些孔雀立即开了屏,象扇面一样,成群地在如茵绿草上奔跑,可是在离观众很远的地方站住了,开始尖厉地呜叫起来,听着怪刺耳的。
宾主逍遥自在地回到了客厅。
暮色已经降临大地,山峦依然反映着西天晚霞的金光,但是在整个峡谷中已经飘起淡淡的雾纱,象青色的棉纱长带一样,飘浮,游动,间或被树顶和又高又尖的屋顶分割开。
从河面、树梢、草丛升起轻微而单调的沙沙声,这声音有时也被嗡嗡掠过头顶的小金虫群的呜叫声淹没。
灌溉水渠和池塘里的青蛙啯啯地合唱起来。
潮湿而温暖的微风从暮色苍茫的远方吹来,送来了悠长而悲凉的钟声,好象为什么人送葬似的;那沉闷的回声在空气中颤抖、回荡,就象一块冰冷的金属板震动一样,然后便在森林的枝枝桠桠中、在宛如宫殿外面厚厚的围墙一样耸立的红色树干丛中寂然消匿。
露台上已不见卓希卡,只剩下威廉·米勒还在安乐椅上摇晃。
“怎么样,姿色不错吧,真的吗?”凯斯勒戏弄地问他。
“不错什么……平平常常。”
“你没跟她交交心?”凯斯勒问道。
“连试也没试过。”他狠狠地回答,一面捏着右边的小胡子,好来遮掩他的窘态和有点绯红的脸。
凯斯勒笑了一下,请他去吃晚饭,因为仆人们已经把门敞开,显出了一排陈设极为豪华的客厅。
晚餐摆在一间圆形餐厅中,这座餐厅已经变成一个亚热带的花房,里面摆了许多棕榈和鲜花,中间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堆满了白银和水晶器皿,好象是珠宝展览台似的,放在台布和餐具上的玫瑰和兰花的束束花朵宛如宝石,色彩分外艳丽。
一面窗下坐着在工厂中被记下了名字的两名女工,另外两个没有来;她们穿得非常阔气,却很呆板,一语不发,诚恐诚惶地张望着陆续进来的男人。
在餐厅里,一些大胆的舞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逛来逛去。
其中也有凯斯勒向莫雷茨提到的那些进口稀罕物,是米勒特意从柏林带来赴宴的。她们虽然有三个,可是吵吵嚷嚷赛过十个人,那粗俗不堪、嘁嘁喳喳的尖叫声充塞了整间大厅。
她们打扮得花哨刺眼,身上还累累赘赘地挂着不少人造宝石,露着大半个肩膀和胸脯,满脸的胭脂粉;虽说如此,仍然是光艳照人,形体优美,线条匀称。
晚餐拖的时间很长,沉闷乏味。
人人都没有兴味,都太清醒;只有舞女们不时说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