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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说,你不要拉拉扯扯,影响不好,再说人家吃起醋来我可受不了。这时陈琪
开始有点反应了。她把脸沉了下来,说,你在说什么呀,你有病啊,谁吃醋啊。我
说,你算了吧,装得特纯洁的样子,谁不知道你爱得死去活来的。陈琪一笑,说,
难道我爱上你了?我说,我可不敢消受。陈琪说,你死样怪气的样子,你想说什么?
我说,你以为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单位的人谁不知道你们的事啊。陈琪说,
我们?我们是谁啊?我说,你这人没劲,搞得神秘兮兮的,我替你说出来算了,你
们指的是你和小王。陈琪突然笑出声来,说,你说什么呀,没有的事。我说,你还
不承认,你们的事早已传得神乎其神了,小王自己也这么说你还赖什么。这时陈琪
真的神色大变,她说,小王说我和他在谈恋爱?我说,他还说你晚上在他那里呢。
陈琪说,无聊,无聊。说完她再没心思打乒乓啦。我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怒气冲冲。
我开始明白这里面的问题了。我想我做了件蠢事,看来我可能挑起一场纠纷。
当天晚上,陈琪打电话给我,说要同我谈谈。她在电话中怒气还没消。我当然
愿意同她谈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陈琪说,她晚上在梦娇咖啡屋等我。老实说我
不习惯去这种比较暧昧的地方,但像陈琪这样的女孩子天生就有点咖啡馆情结,即
使谈没有诗意的事情也想到要去那种地方,当然,像陈琪这样的女子还有一种本事
就是能把很没诗意的事情谈出诗意来。我不习惯也得去。我进去时,服务小姐就把
我带到某节类似火车车厢的座位上,陈琪已坐在那里啜饮咖啡。她白了我一眼,说,
来啦。我就坐了下来。我思索咖啡馆为什么要搞得像一节火车车厢,我猜想是不是
因为这样有一种运动感,一种飞离现实的象征?我有经验,在火车上我老是有一些
不着边际的幻想,我本人也比较有诗意。我坐稳,咖啡也落定在我前面。我喝了一
口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问,你有什么事啊?陈琪说,我不可能和小王谈恋爱,我怎
么会和小王谈恋爱,亏你们想得出。我没吭声,此时我不便吭声。陈琪继续说,我
问小王怎么回事,你知道小王怎么说?我机械地问,小王怎么说?陈琪说,小王说
这不是很好,还说我和他很谈得来,再说大家都这么说了,这说明我和他很配,说
不要辜负了大家成人之美的好意。陈琪又说,我问小王他自己怎么想?小王说都这
样了还有什么办法,当然只有做朋友了,否则太复杂了是不是。说着陈琪就忿忿不
平起来,小王凭什么这么说,小王这个人我算是看透他了,太无耻啦。我看到陈琪
脸上荡起受到天大委屈的表情,于是就想逗逗她,对呀,你们做朋友不是也称大家
的心嘛。陈琪说,无聊,我是不会和他谈恋爱的,我这样同他说了,但他竟然说大
家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再说殷主任也讨过我们的喜糖了,怎么能说不谈就不谈,
笑话,照他说来我的婚事要领导来定。我说殷主任向你们讨糖我也听到了。陈琪说,
讨厌,我决不会爱小王这样的人,他只知道拍殷主任的马屁,殷主任算什么呀,老
实说我只要花点心思,殷主任就……不说了,我讨厌拍马屈的人,我不会嫁给这样
的人。听了陈琪的话我心很虚,我检点自己的行为,虽然我没有明显的拍马,但离
拍马也是很近的,每次我看到领导来到我们中间,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笑,样
子很像一个白痴。陈琪喝了一口咖啡,她似乎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脸上隐约有一
丝兴奋。这让我觉得她的怒火并不真实,也许她喜欢小王爱他呢?也许她喜欢在平
淡的生活中来点事呢?或者,她因为突然陷入这个事件的中心而暗暗地乐呢?当然
这些都是我的猜想,陈琪依然露出我能理解的愤怒,她说,老实告诉你,小艾,我
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是小王一手制成的阴谋,是小王在大家中间传播,使大家都相
信我和小王真的有事。我说,你不要追究啦,大家也就是在单位里爱爱,单位里的
爱情总是这样的,就像单位里的权术免不了有点阴谋。陈琪听了我的话,突然陌生
地看了看我,说,看不出啊小艾,你还挺有哲理的啊。
我的缺点很多,但也有优点,我善于做异性的忠实的听众。自从那次和陈琪在
咖啡馆一泡,陈琪看来同我泡出味道来了,总之,这之后她总是找我倾谈,原因当
然是小王缠着陈琪,让陈琪有一些苦水要倒。
从陈琪口中说出来的小王很没风度——这当然是我想要听到的。陈琪说,小王
每天晚上呆在她家门口,她都不敢出去了,她一出去小王就迎上来,要和陈琪谈谈。
陈琪说都清楚了,有什么好谈的。小王说,他的名誉受到了损失,陈琪要负责。陈
琪说,你损失什么了?小王说,连殷主任也向我们讨过糖了,你现在说吹就吹,我
怎么向殷主任交待。陈琪说,吹什么呀,根本就没谈嘛,有殷主任什么事。小王就
急了,说,那你为什么老是来我的寝室?告诉你,你不要把我搞得这么惨,这对你
没什么好处。陈琪同我说到这儿,她的脸上布满了恐惧,陈琪对我说,当时小王的
眼光十分骇人,想把我吃了似的。我想小王肯定十分痛苦——在这一点上我和小王
可以同病相怜。我想起来了,这几天,小王失魂落魄的,头发也没梳,全然不像从
前那样讲究外表了。有时候,我碰到他同他招呼,他要么不理我要么怨毒地看我一
眼。
陈琪总是找我谈,我免不了有点动心。我觉得我对陈琪的爱情似乎有点盼头了。
但很多时候我会悲哀地想,如果女人们对我太放心,拿什么都同我说,那女人们八
成把我当成不男不女的中性人,她们大都不会爱上我。但我也想干点傻事,我侥幸
地想,我得同陈琪说说我的感受,可能这是鸡蛋碰石头,也可能就成了呢。于是我
沉浸在幸福中。还是在那家梦娇咖啡馆,还是在那节火车厢里,我把自己的情绪酝
酿得像一架随时发射的火箭,非常坚挺。陈琪刚刚倾诉完别人给她的奢侈的爱,我
见缝插针还想让她奢侈一回。但你知道,我刚点燃,火箭还没离地面就不幸坠落了。
我见到了陈琪脸上的恶笑。我知道爱情的大门向我关闭了。一阵难堪沉默之后,陈
琪开始了她另一轮烦恼。她说,你们真是无聊,为什么要找单位里的人做女朋友。
我说过,我对陈琪说出我的想法有很大一部分缘于侥幸,因此对陈琪的反应也不是
很意外。我自嘲道,我们是无聊,我们只不过是单位这口井中的井底之蛙,眼睛只
瞪着蝇头小利,不幸的是,你是这口井中仅有的几只母蛙,于是你成了我们的蝇头
小利。我这么说便一点诗意也没有了,陈琪肯定很失望,她幽幽地说,你这个人真
是刻毒。
你知道爱情这东西,没说出来那是很美好的,一个人晚上可以傻乐,可以倾诉,
可以自怜,但一旦说出来并且毫无结果就全变味了,你马上会进入别一个层面:懊
丧、失落、虚无、没劲。在我送陈琪回家的路上,我基本上落入这些情绪之中。其
实我是想马上离开陈琪的,我送她只不过出于人们常说的绅士风度出于维护那最后
的自尊的需要。我就这样带着恶劣的心情送她回家。我没想到还有更恶劣的事在不
远处等着。不远处,在陈琪家门口,小王红着眼等着我们。他的头发竖着,我已看
出某种好斗的姿态。果然,在我欲上前同地打招呼时,他冲了过来,对着我的脸给
了我狠狠的一拳。这一拳来得很是时候,要是平时我可能也就算了,原谅这个失恋
者了,问题是这天晚上我也是个倒霉蛋,心情恶劣,也想找点事发泄发泄,没想到
事情找上门来了。我不甘示弱,奋起还击。于是在陈琪家门口演出了一场拳击赛。
两人都打得鼻青眼肿不要去说它,更倒霉的是那里刚好住着一警察,见我们耍流氓
就把我们抓了起来。这事就闹大了。
自然而然,我们单位的领导和群众都知道了我们的事。于是大家又为这事兴奋
了一阵子。这事件的结果你也能猜想到,就是:陈琪留下了脚踏两只船、水性杨花
的恶名(其实没这件事她差不多也有这样的名声了),小王得到了普遍的同情(大
家认为小王同陈琪还是早分开好,迟分开不如早分开),而我成了横刀夺爱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