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起摊子抬掇好才能回家吃饭。所以,妈妈规定林小勇中午烟大米饭,爸爸回来后再
炒菜,妈妈待下班高峰期一过,便赶到家吃现成饭。
大米蒸熟后,爸爸回来了。一进门,林小勇就高兴地对他说,爸,我们新换了
一个班主任,姓杨,年轻的,长得可好看了!
去!去!爸爸拨拉他一把,皱着眉头道,换不换老师,长得好赖,跟我有什么
关系!我心烦,别给我耍贫。
林小勇撅撅嘴,又说,下午,老师让交钱。
怎么又要钱,书费、学杂费不是让你带走了吗?
学校统一买作业本,不买不行,一共15块。
操他妈,什么本?要这么多钱!爸爸在门外敲得锅沿儿当当响。
过了一会儿,妈妈端着一只大铝盆回来了,脏围裙上全是油,一群苍蝇追着嗡
嗡飞。
中午才卖了6斤。妈妈气喘吁吁,将铝盆放到门口,解下围裙说,一个臭娘们用
筷子挑来挑去,把肉都拨拉掉了,最后也没买,真他妈缺德!
妈,我班换新老师了。
换就换吧,跟我说什么!
听说胡老师住院了。
爱住不住,跟我有什么相干!妈妈边洗手,边冲林小勇爸爸喊,你怎么样?
爸爸说,不怎么样,今天上午还没开张咧。
我说吧,你不听,看看,看看,进的那批凉鞋,非砸在手里不可。夏天快过了,
要换季了,谁还买你那凉鞋!妈妈大声埋怨起来。
那是早先进的货,谁知道销路不好!我又不是诸葛亮。爸爸怒气冲冲道,你埋
怨我,我还有气没地方出咧!只赚不赔,就不叫生意了!
林小勇把三碗大米饭端到窗台上,高声说,你们别吵了,先给我15块钱,等会
儿我上学去,别忘了,下午必须交给老师。
怎么又要钱?妈妈像爸爸一样急。
买作业本。林小勇丢一句,拿筷子去铝盆里捞鸡块。
妈妈冲过去打他一巴掌,喝叱道,谁叫你吃!整天上学光花钱,还想馋嘴,放
下!你吃一个鸡大腿,等于我一天白干了,小败家子!
一个星期后,班里开周会,杨老师拿着花名册,又要进行点名。但这次点名跟
前两次有所不同。这次点名叫到哪个同学以后,她还问该同学的爸爸妈妈在哪个单
位工作,是干什么的。
对学生进行家庭调查,从前的班主任胡老师也搞过,好像是在二年级的时候,
但她不像杨老师这样在课堂上当场提问,而是让班里同学每人写个纸条交给她。这
几年,胡老师一直跟着这个班升级,对每个学生的家庭状况都比较熟悉,因此就没
有再做这件事情。现在,新来的班主任对全班每个学生的家长进行一番“摸底”,
是十分必要的,所以,杨老师除调查方式与胡老师不同外,并没有让同学们感到特
别意外。
点名开始后不久,林小勇感到了某种惊讶,这种惊讶随着一个一个同学的“亮
相”,变成一块块大石头,层层叠叠朝他心上压来,让他越来越恐慌不安越来越透
不过气来。
也许是因为从前没太在意,也许是因为从前年龄小些,也许是因为从前是悄悄
写在纸上而现在是当着众人说。总之,现在林小勇惊异地发现,一些同学的家长,
已不是他原来印象中的样子了。那些家长们在自己孩子的嘴里,长成一个变形金刚,
威风凛凛地矗立在林小勇眼前。譬如,在二年级的时候,林小勇记得同桌蔡永丽给
胡老师的纸条上,写着爸爸是鞋厂的工人,妈妈在公共汽车上当售票员,现在她却
说爸爸在鞋厂当厂长,并强调说是正的,一把手,妈妈是公共汽车公司财务科长。
还有在三年级时有一阵子和林小勇很要好的张宇杰,从前他爸爸在市政府大院写材
料,每天放学时骑个破自行车来校大门口接他,现在,他却对杨老师很自豪地说,
我爸爸在市政府当副秘书长。张宇杰怕杨老师不明白或者误解,还特意解释说,其
实我爸是市长秘书,市长在电视里的讲话,都是我爸写的,老师你有什么大事,可
以找我,小事就算了,这是我爸让我跟你说的。那种高傲的神态,仿佛张宇杰就是
市长秘书。张宇杰的大人模样儿,使杨老师笑出了声,她很亲昵地请张宇杰坐下,
仔细看他几眼,并在花名册上记下了些什么。对其他来往少的同学,林小勇没大留
意,而对平时和自己在一块玩儿的那几位同学,他听得十分用心。刘军说他爸爸是
派出所所长,妈妈是幼儿园园长,这使林小勇很惊讶。在这之前,他一直认为刘军
爸爸戴大盖帽是个公安,妈妈是幼儿园的阿姨,孰不知觉都是当官的。就连那个绰
号为“火柴棍”的王巍,兜里整天装着十几块钱,光买零食吃,林小勇知道他爸爸
是烟草公司一个科长,但现在,王巍却吐着舌头做个鬼脸笑嘻嘻说他爸爸当经理。
杨老师一边点名,一边在花名册上记着。林小勇抓耳挠腮,如坐针毡,听听别
人的家长,再想想自己的父母,他额头上刹时就冒出了一层虚汗,不知道呆会几轮
到杨老师点他的名时,他该怎么说自己的家长……
林小勇的家长,似乎像臭豆腐那样上不了席面。
林小勇的爸爸,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上学时正赶上“文革”,虽然在公社读
了两年高中,但实际文化程度不到初中。后来,他从老家应征入伍,在内蒙古阴山
一带挖了几年坑道和堑壕。复员时,他不想回家种地,就托在城里工作的堂叔四处
请客送礼,将户口转入这个城市到一个新落成的市场站柜台。这期间,他搞了个对
象,是郊区的菜农,即林小勇的妈妈。当时,林小勇的妈妈在晶牛塑料厂当工人,
属于占地工,并非吃商品粮的城市户口。生下儿子林小勇后,为解决将来孩子上学
及日后就业等问题,林小勇父母省吃俭用,借着外债费尽周折才将母子俩的户口买
进了城市。林小勇5岁的时候,妈妈的塑料厂不景气,工人放了长假。为了生存和偿
还债务,她先买了一辆三轮车,起五更去东郊蔬菜市场批发菜,然后拉回来到居住
地附近的菜市场去卖。后来见卖菜的太多,起早贪黑不挣钱,并发现有个老头儿卖
红烧鸡块生意不错,就开始从冷库买来白条鸡,红烧后用大沙锅炖成鸡块去卖,收
入果然比卖菜强一些,而且没有那么辛苦。不久,林小勇爸爸所在的市场管理不善,
在日趋激烈的商业竞争中气息奄奄败下阵来,为此,市场将柜台全部租赁给个人,
除两个经理和一个会计坐着收租金外,商场所有人员一律下岗承包柜台。这时,被
调到业务科当来购员不到三个月的林小勇爸爸,只好包了两节柜台卖鞋。多年来,
林小勇父母的单位都没有分过住房,一直在城市西郊租赁着一间民房,家什和用具
结婚后没添过一件,电视机是黑白12英(口寸),出来的图像宛若收藏的远古绘画。
屋里除了一张三人睡的大钢管床,乱七八糟挤了一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很像
暴满的车箱。林小勇写作业,有时在小圆桌上扒出一块地方,有时就趴在纸盒上,
因为爸爸每新购进一批鞋,都一古脑堆在屋里,占得连小圆桌也没有了。平时,林
小勇的家长都很忙,一个忙着煮鸡卖鸡,一个忙着买鞋卖鞋,周而复始,起早贪黑,
没时没点,一天穷忙穷忙,越忙越穷,越穷越忙。每年挣出的血汗钱,大头还外债,
小头勉强够房租费、水电费、液化气费、卫生费、治安费、承包柜台、卖鸡的摊位
租金、税金和林小勇上学的各种费用及一家三口吃喝穿用等还有意想不到的开支,
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旷花。林小勇用的书包,是爸爸从部队带回来的破军挎,铅笔使
得捏不住了,才舍得丢掉。至于平时像有些同学那样大手大脚花钱买小食品吃,更
是林小勇不敢想的事。因此,林小勇父母无论从经济上还是生活上,都无暇顾及儿
子的学习问题,他们认为,自己命里没福,活得下贱,也不必强求儿子将来有什么
大的作为和出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世界就是这么个理。国家让
孩子上学,不上不行,他将来能认几个字,不是睁眼睛的文盲,会写自己的名字,
算不错账知道钱该怎么找,也就行了。现在,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命还顾不住,整
天累死累活的,哪里还有工夫管一个小孩子,是苗自己长吧,长成个什么样算什么
样。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