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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哈尔滨 作者:陈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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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王一民站在讲坛上,翻开课本。念了课文第一句,“环滁皆山也”之后,就讲道:“滁,是地名。当时作者欧阳修被宋仁宗贬到滁州当太守。这滁州,就是现在的安徽省滁县。”说到这里,他就转过身来在黑板上画地图,他先画了个安徽省,标上滁州的位置。然后就往大扩展,以安徽省为中心,围着它画了江苏、山东、河南、湖北、江西。浙江……他画得非常快,就像书法家怀素在写他那一笔到底的狂草一样,转瞬之间把江淮流域的省份就都画完了,真是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王一民画完地图,一边转身一边说:“安徽省是个风景非常优美的地方,长江和淮河从这里流过;大别山和黄山分布西南两方;太湖和巢湖像两面镜子一样镶在长江岸边。在这美丽如画的大好河山里,曾经孕育出多少英雄豪杰,打开《三国志》看一看,曹操、周瑜、鲁肃、陶谦等著名军事家、政治家,都生长在安徽省。更值得一提的是,还出过一位反抗蒙古元人侵略的明朝皇帝朱元津。关于蒙古汗国对中国的侵略和统治,同学们从前学历史的时候都学过吧?

  王一民讲到这里向教室里环视了一下,教室里鸦雀无声,谁也不动弹,谁也不吭声,他觉得有些异样。当他的目光和罗世诚、肖光义几个共青团员的眼光相碰时,发现他们都有焦急不安和紧张慌惑的表情。肖光义向他皱眉挤眼,罗世诚向他摇头示意。他心里一动,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平常的情况。他忙又向教室里注意一看,猛然间发现一个大个子成年人,正伏身在教室后门旁的一张书桌上,探着脖子向他直望着。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日本副校长玉旨一郎!王一民心里猛然一跳,脑子飞快地一转:他来干什么?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定是在自己转过身去画地图的时候,从教室后边的门悄悄钻进来的。往日他都穿着中国长袍,今天却穿着和学生服差不多的短装。本来他那大个子是容易被发现的,但他却趴在书桌上,比直腰板坐着的学生还矮了一截。看起来他是有意这样做,以便悄悄地听下去。

  王一民见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自己讲的他显然都听见了,但从他脸上竟看不出任何反应,这真是个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不可捉摸的怪人。

  王一民忙自镇定了一下,眼睛又向所有的学生望去。他觉得现在必须赶快把话题引入讲课文,而又不能转得太愣。他脑子一转,立即从容不迫地讲道:“同学们在历史课上学过的,我就不多讲了。总之,安徽是个风景优美,人才辈出的好地方。而滁州又正处在‘蔚然而深秀’的琅挪山之间,所以就使欧阳修太守对此乐而忘返了。”

  接着他就拿起课本,逐字逐句地讲起来,王一民讲这类文章,不但是轻车熟路,而且是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不只学生爱听,连那个玉旨一郎也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得出神。

  下课铃响了,王一民的《醉翁亭记》也讲完了。他的结束语几乎是和铃声同时住下的。在班长喊起立、敬礼的时候,玉旨一郎竟然也跟着站起,微微低头行了一个礼。

  王一民都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表示什么。他在学生向外走的时候,随手拿起黑板擦,转身把地图擦掉了。当他再转回身来去拿点名册和课本的时候,发现玉旨一郎已经站在讲坛下面,离他只有二尺远。

  教室里的学生只走了一部分,绝大多数学生都没走出去。有的坐在原地没动,有的站起来了,有的走到门口又回来。罗世诚和肖光义等则悄悄向前挪动着,他们都紧张地向讲坛前边望着。

  王一民不知这个日本人要干什么,他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静等着他开口。

  玉旨一郎微笑着问道:“王老师,您下一堂有课吗?”

  “没有。”

  “那么您能到我办公室去一下吗?”

  “可以。”

  “请吧。”

  玉旨一郎领头走出了教室。王一民跟着向外走。他看见站在教室门旁的罗世诚、肖光义等学生都用焦虑不安的眼神望着他,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去会遇见什么麻烦。但他有一个信念:恐惧伴着危险,无畏产生安全。只有无畏,才能临难不乱,临危不惧,才能用意志力量战胜敌人。因此,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反而对学生坦然了笑,从容不迫地走出了教室。

  一中的校长办公室很宽敞,勤劳的校役把屋子打扫得窗明几净。两张大写字台并排着摆在窗前,写字台上的办公用具都擦得明光瓦亮,一套整洁的沙发斜摆在屋角处。正面墙上突出一个两尺多高的,状似“神龛”的东西,细木雕刻的四框涂着黄色漆片,黄色的帷幕挂向两旁。里边镶着一张博仪的照片,照片的大小形状和礼堂里挂的那张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照片下面还摆着一个长方形的黄布包,里边包的是傅仪在本年度三月一日发表的所谓卿位诏书》。

  玉旨一郎和王一民进来的时候,屋里空无一人。老校长孔庆繁大概还没有来,他总得过足了大烟瘾才能上班。

  王一民被王旨一郎客客气气地让坐在沙发上,他注意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给他拿烟倒茶的玉旨一郎,这个小太上皇对他真客气呀!真平等呀!他在这个日本人的脸上和身上画满了问号。

  一套礼让过去以后,玉旨一郎开口了,他说道:“王老师这篇《醉翁亭记》讲得真是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啊!将来真要请您到我们日本的高等学校去讲讲。”

  王一民不知他念的这套赞美诗是真是假,里边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便一边观察一边应付着点点头说:“哪里,副校长真是过奖了。这样陈旧的古董,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了。”

  “不,这您说的可不公平了。”玉旨一郎一本正经地说道,“对于欧阳文忠公我们还是很熟悉的,应该说他是我们日本人的老朋友了。您记得他有一首诗吗?”玉旨一郎说到这里,忽然站了起来,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便站在地中央,面对着王一民庄严地,拉着长声,节奏鲜明地吟咏道:宝刀近出日本国,越贾得之沧海东。

  鱼皮装贴香木鞘,黄白间杂输与铜。

  玉旨一郎咏完站在原地没动,直望着王一民,好像在等他发表意见。

  王一民点点头说:“听您这一吟咏,我倒想起来了,这首诗我在《欧阳文忠公文集》里读过,诗名是不是就叫《日本刀歌》?”

  “对。您的记忆力很好!”

  “哪能和副校长相比,您是张口就可以背诵的。”

  “因为他是专门写日本刀的,所以在日本是很流行的。同是他的诗文,对这篇著名的《醉翁亭记》我就不太熟,所以我是特意去听您讲课,要拜您为师的。”

  “副校长这样说鄙人可实在不敢当。”

  “不,您讲的确实很好,旁征博引,博学多才,使人听了深受教益。”

  “不,不。还得请副校长多加指点。”

  “太客气了。”玉旨一郎说完,又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不过您开头讲到反抗异族侵略的明朝皇帝朱元璋的时候,好像话还没有说尽,似乎应该再发挥一下吧。”

  王一民等他话音一落,马上正容说道:“副校长说错了,鄙人从来没用过‘反抗异族侵略’的字眼儿。”

  “哦,是吗?”玉旨一郎眨了眨眼睛说,“那么您用的是什么字眼儿呢?”

  “我用的是‘反抗蒙古元人’这个词儿。”

  “反抗蒙古元人?”玉旨一郎重复完了竟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蒙古元人不也是异族吗?你们中国的史书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吗?这有什么好区别的呢?”

  王一民没有笑,他又郑重地说:“正因为历史上从来不区别,我今天才要加以区别。”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非常清楚的。我必须使人明白,我给学生讲的只是反抗蒙古元人的侵略。我这里必须使用一个限制词。”

  “哦!限制词!我明白了,明白了!”玉旨一郎点着头,含蓄地微笑着说。

  “我希望您能明白。”王一民也点点头说,“另外,就是您方才说的我应该再发挥一下,不知您是指什么说的?”

  “哦,我的意思也是非常清楚的。”玉旨一郎摸了摸他那圆鼻子头说,“朱元璋是中国的明朝皇帝,他率兵打败了当时称雄于欧、亚两洲的大元帝国,把侵略者从中国的国土上赶走了,结束了外国人的统治。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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