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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两天才有一班,有时候等都等不到——这么烂的路,没谁愿意走!”
“哦。”小陈坐在赵二娃身边,听他东家长西家短地唠叨了一路,已经有点麻木了。
“不过也多亏了这条路,五十多年前没这条路的时候,平乐镇穷得你想都想不到!”赵二娃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他后视镜上挂着的各种护身符配合着他的节奏,欢快地跳跃着,“他们好不容易自己动手来全镇的人修了这么一条路,才好点了,特别是这几年,商场啊,超市啊,都修起来了。”
他们转了弯,来到了那条传说中的烂路上。小陈不由地把头探出窗户去,往外面看去,这是一条平淡无奇的柏油路,看起来并不觉得糟糕,路边间隙长着平原上随处可见的桉树,还有一些光着枝桠的泡桐树,景色很奇异,山是触目可及的,而平原依然没有放弃和它的抗争,冬天还没完全过去,但已经能奇迹般地看到一两朵提前开花的油菜花了。天是雾蒙蒙的,一条路是笔直的。
司机赵二娃又忍不住看了小陈一眼,对他的沉默已经习惯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他倒是陪他喝了二两酒,赵二娃当时就问他了:“你去平乐镇干什么呀?”“找人。”小陈说,并且吃了一口鱼香肉丝,他一张嘴巴开开合合,把肉嚼了又嚼,最终没有再多说任何话。赵二娃掩盖不住的失望,但紧接着上了的整整六个菜很快就掩盖了他的失望,两个人埋着头吃了饭,小陈紧接着又发给他的一根好烟更让他对这个小伙子产生了一丝好感。
“小陈,你去平乐镇找什么人啊?我在那也认识几个人,不然帮你问一下,你一个外地人,不好落脚。”赵二娃终于说。
小陈把头从窗户外面缩了回来,用右手耙了下吹乱的头发,笑了一下。“不用了,赵师傅,已经很麻烦你了,我是去那找亲戚的。”他说。
“亲戚啊……”赵二娃好不容易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好意思再打探下去,专注地开着车,并且再次敏捷地绕过了一个大坑,骂了一句脏话以后,他再次爆发:“他们什么时候才把这些坑坑洼洼的填一下哦?等到死了人他们就高兴了!”
小陈几乎是微笑着在听他的抱怨,整条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因此开得飞快,平原的景色一掠而过,很快,房屋们在路的尽头出现了。小陈还眼尖地看见路边深蓝色的牌子一闪而过,上面写着:“平乐镇”。
“赵师傅,”小陈问,“平乐镇有一个北二仓库怎么走啊?”
从平乐镇北二仓库门口望进去,巨大的水泥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更没有一颗树,周围红色屋顶的仓房虎视眈眈地潜伏着,甚至可以听到从中发出的某种属于野兽的声响——小陈一从赵二娃的车上跳下来,就是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赵二娃在卡车上按了一声喇叭,然后就一溜烟开走了,留下一屁股的废气。
小陈站在北二仓库门口,呆呆看着那个巨大的广场,广场的尽头还有两个篮球架——其中一个没有篮筐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陌生冰凉的气体刺激着他的鼻孔,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笑了一笑,然后,转身走掉了。
从北外街一直往城里走,人就渐渐多起来了,赵二娃说过的那个超市门口好像挤了全镇的人,三轮车们一辆一辆地排着,大声说笑,堵住了半条路。小陈小心翼翼地从这些人身边走过去,很快就到了十字路口,他看见前面有一个招牌展出来,上面写“平乐旅馆”,他就进去了。
旅馆招待员姚五妹正在看电视,电视机放在柜子的最上面一层,因此,她的脖子总是抬得很酸。这天下午,她在广告的间隙用力按摩脖子的时候,小陈就走进来了。
“还有空房吗?”小陈问。
“当然有啦。”姚五妹一边摸着脖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我想先住一个星期。”小陈说。
“二十块一天,身份证登记。”姚五妹从柜台里霹雳啪啦地把登记本翻出来,甩在台面上。
“我给您一百五十块吧先。”小陈拿出钱和身份证来,轻轻放在登记本上。
姚五妹收下钱,抄了身份证,麻利地把钥匙甩了出来:“上楼左边走第三间。”
“谢谢。”小陈说,转身上楼去了。
他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姚五妹喊了一句:“贵重物品自己看好啊!”——电视剧就又开始了。
房间小而且简陋,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写字台,还有两个茶杯。小陈把沉重的背包轻轻放在地板上,坐在床沿上,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见天花板上满满贴着报纸,白炽灯吊在孤零零的电线下面,一动不动。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它经历了一路的风尘,变得很脏了。
他站起来,想要出门买瓶洗发水,但他走到门边,又顿了一顿,然后转身回去把背包放到了写字台的柜子里,关好了柜子,这才走了出去。
小陈挤了半天才挤进超市,里面都是人,他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星期天。小陈找了一会,很容易就发现了放洗发水的架子,他走过去,站在前面,还来不及拿下一瓶,一个年轻女人就很热情地走过来招呼他了:“先生,买洗发水吗?”
小陈低头去看她,发现她意外地年轻并且漂亮,她胸前挂着超市的工作牌,上面是她的工号:“00283”。00283说:“先生想要哪种洗发水?”
小陈愣了一下,看着她的脸,说:“随便吧。”
她很热情地指给他一个陌生的牌子,说:“这个的很好用,现在还在打特价。买两瓶可以送一瓶护发素。”
“我买一瓶就是了。”小陈拿了那一瓶,转身就走。
00283却又递过来一瓶,她说:“先生,你再买一瓶吧,反正洗发水总是要用的。”——她的头发盘在脑后,不过应该很长,皮肤很白,眼睛显得很湿润。
“好吧,”小陈拿过那瓶,“反正都是要用。”
她马上笑了,眼睛里面的水都要滴出来了。“我把赠品给你。”她弯腰去拿。
小陈把两瓶洗发水和一瓶护发素都拿在手上,在00283的目送下走向了收银台,中途他又拿了一块香皂和一条毛巾。
收银台人很多,收银员不停地让顾客找零钱出来,又浪费了不少时间。小陈无聊地站在队伍后面,在洗发水瓶上的说明书。他一个个字都看完了,又把护发素的也看了,终于轮到他了。在把东西递给收音员之前,小陈把另外一瓶洗发水和护发素放在了旁边的口香糖架子上。
拿钱包的时候,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洗发水架,远远地,00283热情地招呼着一个中年妇女,她可能刚过一米六,但身材纤细,看起来显得高挑,他就这样把钱抽出来给了出去。
小陈从宾馆床下找出了一个塑料盆,去开水房把头发洗了,00283推荐的洗发水发出一种陌生的香味,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他用力地搓揉着头发,这种尴尬却并没有过去,甚至压倒了他本来的情绪。他尽量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用毛巾擦干了头发,回到自己房间,从写字台里把包搬出来。
他盘腿坐在床上,打开旅行包。里面却并没有太多东西,小陈把手臂伸进去,提出的是另一个小一号的布包,深蓝色,上面印着“光明电器,万家光明”的广告字样。他把这个包抱在怀里,压在自己的腿上,把额头靠在上面,蜷成了一个最原始的形状——他终于不觉得尴尬了。他把这个包搬到了写字台柜子里,从旅行包里拿出了另外一件纯黑色的抓绒外套,换上了。
六点过的时候,小陈干净清香的头发在平乐镇微微飘动,黑色的外套上没有一丝头屑,这样的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神情肃穆地走在了东街上。他吃了一碗刀削面,就去逛夜市了。夜市门口就有两个野台球台子,搭着蓝白的塑料布棚子,点着刺眼的汽灯。一群平乐镇的青年抽着烟围在旁边打台球,台球洞有一个坏了,于是有一个小伙子一直站在那里,随时准备接住进洞的球。
小陈忍不住站下来看。正在打球的是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小伙子,他埋下身子,含着下巴,整个人都附着在了那根破旧的球杆上,他轻轻地伸了一下球杆,球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撞击进了那个破掉的洞——洞边的小伙子敏捷地抓住了它。这个球打得十分漂亮,所有的小伙子都喝彩起来,有一个说:“岑仲伯,你狗日还真进了!”
岑仲伯抬起头来,从台沿捡起自己的烟来抽了一口,笑着回骂了一句脏话。他继续往下个球进攻,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