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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队长收过了那一把钱,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一张五十的,他就说:“快点收了!以后不准摆了!”
钟太婆连连说好,一边抖着手收摊子,袁青山帮她收着,岑仲伯看见那两个城管走了,就喊:“你们给老子回来,你们凭什么拿钱!”——黄元军狠狠扯了他一下,沉声说:“土狗!你娃不要发疯了!”
好不容易这团混乱安定下来,袁青山已经忘了妹妹的事情,她跟黄元军一起送岑仲伯婆孙回家。
岑仲伯家住在南门猪市坝里面,一进一出两间房,还有一个小院坝,伸出来的房檐下面缩着一个蜂窝煤灶台,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很旧的了,发出一股陈味,岑仲伯的床在外面那间,上面乱七八糟丢了很多东西。他们把推车放在院坝里面,岑仲伯扶着钟太婆进去坐,又倒了一杯水给她。
钟太婆说:“狗娃儿,我给你说,这些人惹不起,你去惹他们干啥子嘛。”
“我知道了。”岑仲伯闷声说。
“你每次都说你知道了,你啥子时候才懂事哦。”钟太婆叹息。
老太太坐在那里,幽幽地叹着气,忽然落了眼泪下来,她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哦,你爷爷死得就早,你妈生了你也走了,你爸更不像话,跟到那个女的说跑就跑了,这么多年没个音讯,你也是,这么大了,还不懂事,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嘤嘤得哭起来,缩在床边上,看起来像个孩子,她的眼睛已经变黄了,哭的时候,眼角全是眼屎。袁青山站在房间里面,心里面居然并不是非常惊讶,她早就隐隐约约想到的事情就被说出来了,她早就应该猜到了。她站在那里,看那个岑仲伯他们家的老房子上面那个高高的房梁。
岑仲伯手忙脚乱地从枕头下面抽了一张手纸给钟太婆擦眼泪,他说:“我知道了奶奶,你不要哭了,我错了,你不要哭了。”
他把老太太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说:“我错了,奶奶,你不要哭了。”——袁青山发现,他露出了某种微妙而温柔的表情,这表情软化了他那张犯人一样丑陋而凶狠的脸。
袁青山看着他这样的脸,她忽然很想知道,岑仲伯的父亲是长了怎样的一张脸呢。
岑仲伯终于把他奶奶哄得睡下了,他带着黄元军和袁青山走到外面的那间屋子,他像被抽光了力气,刚刚像熊一样隆起的身体全萎缩了,他说:“今天谢谢你们了,你们走嘛,我要煮中午饭了。”
“你先去把眼睛看一下哦。”黄元军说。
袁青山这才看见岑仲伯眼睛旁边那块青的肿得很大了,她吓了一跳,说:“真的,肿好大了!”
“不看了,没啥看头。”岑仲伯说。
“你给老子爬!给老子去看了再说!”黄元军黑着脸把他拉出去了。
袁青山以为他们要去县医院,她就想到袁清江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谁知道他们没有走到南街上,反而顺着猪市坝那条巷子走到了里面,走了大概五十米,有一家小中药铺子,有一个老头坐在门口那石臼磨药。
“爷爷!”黄元军喊。
老头子一抬头,就说:“狗娃儿又打架了?”
“嗯。”岑仲伯哼了一声。
老头子站起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进药店去了,一边走,一边说:“你过来你过来,我给你看一下,没啥子,不痛。”——他的语气像哄个小孩子。
岑仲伯说:“黄爷爷,我又不是小娃娃。”
“嘿!”黄爷爷说,“你还小得很!娃娃!”
他给岑仲伯处理伤口,黄元军和袁青山站着看,黄爷爷说:“军娃儿,你爸的药我配好了,等会拿回去给他喝。”
“嗯。”黄元军说。
黄爷爷又看见了袁青山,说:“你们同学啊?”
“嗯,”黄元军说,“都是我们北二仓库的,袁青山。”
“袁青山……”黄爷爷念着这个名字,“袁华的女哇?”
“嗯。”袁青山说,“你认得到我爸啊?”
“哎哟,”黄爷爷来来回回打量了袁青山和岑仲伯几眼,呢喃:“作孽啊!作孽啊!”——他一边说,一边动手,岑仲伯痛得哼了一声。
他们处理完了伤口,三个人一起往巷子门口走,岑仲伯说:“谢谢了,我先回去煮饭了。”
“回去嘛回去嘛,明天再出来耍。”黄元军摆摆手。
他们就要走了,岑仲伯忽然又叫:“袁青山。”
袁青山回过头去,看见他站在巷子门口,看着她,她知道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就笑了笑,说:“没事。”
可能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这两个字是在说什么,它们又是经历了多少千回百转,流离失所才终于被说了出来,而实际上,他们两个人没有人能够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没事了。
没有人知道。
平乐镇的人可能更习惯于心照不宣地活着,甚至在背后说别人的各种坏话。但是他们见面的时候,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就剩下袁青山和黄元军两个人走回去,袁青山说:“你经常去岑仲伯那玩啊?”
“啊。”黄元军说,“他经常去我爷爷那嘛,后来就熟了,都是南门上的人嘛。”
他们走过整个南门,做为一个北街上长大的孩子,袁青山忽然觉得这一条街是那么神秘,那么充满了故事。
他们走到南门老城门口,黄元军说:“我先去找乔梦皎了,她爸妈今天走人户去了,这女子没人喊她吃饭就要自己饿死。”
他们告别了,袁青山看着黄元军的背影,实际上和她早上看见的那个是一样的。
她匆匆忙忙往西街走去了,她不知道袁清江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回家了,但她还是想先去医院看看。
她跑过去,发现医院已经快下班了,她还是跑到肌注科去看了,袁清江根本不在那里,谢梨花正在脱护士服——袁青山正想走,她就看见了她。
“袁青山!”谢梨花说。
“谢阿姨。”袁青山只有走了进去。
“有事情啊?”谢梨花笑眯眯地说。
“啊。”袁青山应着,“你看到袁清江没?”
“袁清江?”谢梨花疑惑地说,“没有啊,她不舒服吗?来医院了?”
“没有,没有,”袁青山连忙否认,她说,“那我回去了。”
“哎,等等”谢梨花说,“跟我一起走嘛,不然我们一起吃饭嘛。”
“不了不了,袁清江可能回去了,我还要去煮饭。”袁青山猛然发现她说的话正是岑仲伯刚刚说过的。
“你好能干哦,还要煮饭。”谢梨花说,她穿好衣服了,拿着提包,和袁青山一起往医院门口走去。
“你小时候我就给你打过针,你记不得了吧?”谢梨花说。
“好像还记得。”袁青山说。
“你肯定不记得了,你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我就认识你!”谢梨花说,“你小时候好乖哦,我们整个医院的护士都好喜欢你!”
“那个时候你爸很帅,对你和你妈妈都很好,我都没想到我现在还能认识他。”谢梨花温柔地对袁青山讲着。
袁青山没有说话,谢梨花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她不敢说别的话了,两个人走了医院门口,谢梨花说:“我回去了。”
“好。”袁青山说。
和她说话让她觉得很疲惫,袁青山没有办法想象,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们要生活在一起。
她回了家,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是一个清秀的小男孩,长得有些女孩子气,和张沛算得上同一个类型。
袁清江和他坐在一起看电视,看见姐姐回来了,站起来,说:“姐姐,你去哪了?我从医院出来就找不到你了。”
“临时出了点事情,对不起啊,你们还没吃饭嘛?我给你们弄。”她麻利地走进了厨房。
“我们在外面吃了,”袁清江说,“江乐恒请我吃的抄手。”
袁青山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她又探出口去看了那男孩一眼,他礼貌地对她笑着点头,她想起来自己见过他几次,他居然已经长成了这个样子。
“你们同学啊?”袁青山问袁清江。
“嗯。隔壁班的,小学同学。”袁清江说。
袁青山在里面弄自己的饭,她把早上的剩菜热了,还有一点稀饭和两个馒头,她一起热了。
她热好饭,端着出来,看见江乐恒站起来要走了,她说:“坐一会嘛。”
“走了走了,姐姐再见。”江乐恒客客气气地说。
两姐妹坐在一起,袁青山吃着馒头,她问袁清江:“你上午看见她没有?”
“嗯。”袁清江说。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