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第二天上早操时,我惊恐地发现,我的两只裤腿怪怪地扭着,我真的成了内八字了。
这真的是个奇迹,我的身体在一天之内发生了不可扭转的变化,而我竟无知无觉。我至今都没弄明白这个变化是如何产生的。
很奇怪,我一点都不觉得内八字难看,我看着自己两只怯生生的鞋头,反而有种怜惜不已的感觉。
直到现在,这个奇迹还保留着。
前两天,我看了一本女性杂志,一个女人在文章里说,她这辈子决不生小孩,不是因为所谓事业,也不是因为家穷,而是觉得自己生不出一个可爱的孩子来,因为她自己就不是一个可爱的人,可爱的性格是需要有环境来培养的,她说她的环境太糟糕,根本不适合养育一个孩子,就像一片不适合播种的土地,与其结出一个怪里怪气的有毒的果子,不如让它荒在那里,至少还是一处完整的风景。
我觉得她说得真好。
尽管我是母亲,我对自己的孩子一直有着客观的评判,我并不觉得蔓蔓是个可爱的孩子。我有时会望着她出神,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她的长相完全随了朱一鸣,小鼻子小眼小嘴,下巴内缩,似乎当初我的子宫太小了,没有给她足够的发展空间。她为什么就不能像我多一点呢?谈恋爱的时候,朱一鸣曾经笑眯眯地告诉我,我一去他们学校,他的学生就冲着他喊:朱老师,你的反义词来了。他们指的是长相上的反义词。
但蔓蔓丝毫不觉得自己难看,她站队喜欢排在第一名,喜欢穿蓬蓬的带褶边的裙子,喜欢提着裙摆转圈,喜欢缠着我买一些奇奇怪怪的发卡,别得满脑袋都是。要开家长会了,她甚至要求我:
妈妈,你画上口红嘛,我们班同学的妈妈都画口红的,就你,从来不画,也不穿漂亮衣服,同学都说你像个农村女人。
妈妈的容貌也是她的面子。我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种什么也不肯落在人后的疯狂劲儿,我点头答应她,下了班就去买口红,买新衣服,当然,也给她买。她高兴了,主动说,妈妈,我今天晚上背唐诗给你听。
她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好要给我扎风筝的,人家的风筝都已经飞起来了。
我摇头。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分居了,她只知道,爸爸去了另一所中学,有时会住在学校里。
他的东西统统收进了书房,门锁着。还在上个学期,他就换到了另一所离家远些的中学,他在那里分到了一间单身宿舍。
分居是我先提出来的。在此之前,我想他已经感到了家庭的枯燥乏味,他好几次对我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觉得跟我无话可说吗?今生今世你再也不准备跟我说话了吗?我望着他直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眼神和行动就够了。我尽职尽责地操持家务,替他打点一切,让他衣食无忧,从无越轨的念头,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我相信我的眼睛已经传达了我的全部意思,便低下头来,去看手中的书。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书,说你为什么总看这本《邓肯自传》呢?
犹豫了很久,我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因为她的生活精彩。
他看着我,好半天才说:你终于开口了。
然后他又说,你还不如不开这个口,我给不了你精彩的生活,你也开创不了精彩的生活,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望了一阵别处,又去专心看书。我知道这辈子不可能有精彩生活了,原来我以为我们还会有,我以为生活会像剥洋葱,一层一层,一步一步,有条不紊,最后直达我们想要的核心,没想到我们这只洋葱它只有一层,剥开表皮后,就再也没有可剥的了。
我们的婚姻根本就是错的,关于这一点,结婚不久我就慢慢发现了,但我不懊悔,因为我当时别无选择。
当初,朱一鸣大学毕业,分到一中教书,他很快就找到了我,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他们都飞走了,只有我们又回到了老地方。我说是啊,都走了,同学是令人伤感的关系,一场考试,几分之差,命运从此就大不一样了。他说也不用这么悲观,人生还长得很,有时候,乌龟也会跑到兔子前面去。这一天,是我们谈得最投机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们再也没有这样的交谈了。
朱一鸣无意间谈起了曲靖。原来他和曲靖一直保持着联系。他说曲靖正在读硕士,还说曲靖正在劝说自己也去考硕士,不要过早地参加工作。
我说他到底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他永远走在我们前面。
也不一定,人的际遇很难说。
我觉得他总在流露一个意思,那就是,他并不服气现在的处境,也不服气他被曲靖甩在后面的现实,他大有跟曲靖一争高下的念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并开始想入非非:如果有人站在朱一鸣身边,督促他,不停地给他打气,他是不是有一天会赶上曲靖,甚至超过曲靖呢?如果真能这样,我希望那个站在朱一鸣旁边的人是我,有一天,我们三个人碰在一起,那场面也许会很解气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激动起来,转头再来看朱一鸣,竟觉得他的小鼻子小眼也不怎么难看了,不是说才人无貌吗?兴许其貌不扬的背后,还真潜藏着无可限量的才华呢。凭直觉,我感到朱一鸣对我是比较感兴趣的,于是,这场恋爱就没什么波澜地谈起来了,没过多久,我们就结了婚。
结婚第二天,我就催促朱一鸣准备考研。朱一鸣却说,等等再说吧,家里还有正在上学的弟妹,还有年老的父母,他们好不容易在经济上松了一口气,就让他们歇一歇吧。我这才意识到,他的身后还拖着一个贫穷的乡村,以及镇上的几所学校,他很记挂他们,他的前程似乎并不完全由自己决定。
过了一段时间,我再次催他,他说,这事没这么容易,所在单位同意才能去报考,我才工作不到两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我报考呢?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第三次催他,他却说,我这两年不想考,我需要补习补习英语,你应该记得,从高中开始,英语就一直是我的弱项。
可一直不见他拿起英语书来。我又催过几次,甚至恶意地旁敲侧击,他都没什么反应。甚至反过来劝我:这么着急干什么?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好强,人要知足,想想我们的童年,想想我们那些还在村里的家人和亲戚,我们已经很不错了,一代人只能完成一代人的使命,曲靖比我们走得远,那是因为曲靖的上一辈就比我们的上一辈走得远。
有一天,他告诉我,曲靖的硕士念完了,正在准备出国留学。他告诉我这消息时,竟满脸的兴奋,好像曲靖的留学也是他的荣耀似的,我不明白,面对昔日同学的节节奋进,他为什么就没有一点危机感?没有一点压迫感?甚至连起码的妒嫉心都没有。我不知道到底是他胸襟开阔,还是我心地狭隘,看着他高兴得发亮的小眼睛,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曲靖已经走得太远了,朱一鸣就算突然踏上风火轮也赶不上他了,更别提什么超过他,什么三个人坐在一起,让我看看解气的场面。这就是说,我的计划还没展开就破产了,我那点隐秘的算计在他身上根本行不通。从这天起,我突然感到浑身无力,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
。20:54
偏偏这时我怀孕了。
我一点都不想要小孩,朱一鸣整天意气风发地上班下班,好像有点活干他就满足了似的。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喜欢上了打麻将。他乐呵呵地说,我的生活总算走上正轨了,有工作,有房子,有老婆,马上还有孩子,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拥有了这么多。我看出来了,安分守己,容易满足,这是他骨子深处的东西,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想想将来,没有目标,没有追求,更没有突如其来的喜讯,无非是一个毫无意趣、庸俗不堪的小家庭。我想起了那篇文章里那个女人说过的话,我的环境太糟糕了,这样的环境能培育出什么样的孩子来呢?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他还才二十七岁,也许他还是个孩子,不是说,三十岁是男人的断乳期吗?也许现在就对他死心还太早,我对他说,我们来个约定怎么样,如果你考上研究生,我们就生下这个小孩,如果考不上,我们就暂时不要。他说孩子就是孩子,怎么能跟考试混为一谈呢?那么多人不是研究生,人家一样快快乐乐生孩子,还有你的父母,我的父母,他们都不是研究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