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竟然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看出了医生眼里的怀疑与不屑,她肯定以为我是个傻子,要不就是疯子,不然,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我当然知道我不傻,也不疯,所以我的脸红了。
幸好我带着工作证,否则我不知道该如何挺过那个难关。我叫李默,这个名字看上去很不错,是我大哥取的,我原来叫李明进,是母亲取的,有一天,大哥端详了一阵我的名字,说这名字太俗,换一个吧。那时他正在外地上大学,在家里已经有了一定的权威。
我很久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我会在一瞬间忘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个热烘烘的季节,刚刚脱下春装,夏天就在一夜之间猝不及防地光临了。
早上,我像每天一样,没精打采地起了床,草草洗了一把脸,看了看天气,怪热的,再说明天是蔓蔓的家长会,所以我放弃了穿上那件新衣服的念头,随便找出一条棉绸裙子,看也没看就往身上套。我总是这样,在难得一遇的重要日子的前一天,反而穿得十分马虎,好像是要借此衬托一下明天的隆重。这条裙子已经很旧了,我的很多衣服都很旧了,但我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用出席什么重要场合,只要我踏进办公室,便一头扎进传票堆里,哪也不会去,唯一可能去的地方,不过是厕所而已,有什么必要穿好看的衣服呢?穿给谁看呢?
过几天就要放大假了,业务格外多了起来,传票从桌上一直堆到地上。看来今天中午又不能回家了。
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声什么,是个男人的声音。我没理睬,除了取送传票的,没有哪个人会到这里来找我。
我低头忙碌着,隐约感到有个人走了过来。
难道还是幻觉?我身上有种很奇怪的现象,注意力越是高度集中,越是容易产生幻觉,整个人都沉浸在幻觉中,连身边小山似的传票都成了幻觉中的东西。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分辨起来。
李默!那人又叫了一声。仿佛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我艰难地抬起头,向那个人看去。他的样子越来越清晰,最终像被人搡了一下似的,突然呈现在眼前。
天哪,居然是他!
我难以形容当时的感觉,我只感到脸上一热,就像有一盆热水兜头朝我泼了过来。是曲靖!是曲靖站在我面前。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他似乎又长高了许多,我几乎要仰视他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只小碌碡。
正要开口,曲靖向我身上溜了一眼,倏地移开了眼睛。我顺势看去,天哪,那条要命的裙子,不仅皱皱巴巴,像个厨娘,胸前的扣子还掉了一颗,我忽地坐下,抱起一本传票挡在胸前。
这番波折彻底打垮了我,我望着他,像白痴一样,找不到话说。
他还是那副气宇轩昂的样子,再一看,举止之间似乎多了一丝矜贵。早就听说他已学成回国,是个地道的“海归”了。
他问:朱一鸣呢?
朱一鸣是我丈夫,我们三个是高中同学。高考以后便各奔东西,曲靖是当年的全省文科状元,理所当然考进了中国最著名的学府,朱一鸣也考进了另一所不错的大学,他们都比我考得好,我只考了个专科学校。不过,到今天为止,我对那次高考仍然很不服气,以我一向的成绩,我不至于会考得那么差的。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命运总是在关键时刻才会向你露一下脸,提醒你乖乖地回到它给你安排的轨道上去,在这之前,不管你是否跑岔了道,更不管你在岔道上跑了多远。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慢慢平静下来了。
我抱着一本传票站在那里,我想说,朱一鸣不在家,朱一鸣出差了,朱一鸣不在原来的中学了。但我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望着他,一个劲地摇头。
也许他看出了我的窘境,不等我说什么,便一步一步退到走廊里,丢下一句话:等他回来我再找他。话音未落,就不见了人影。
我跌坐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我以为我早就把这个人忘了,早把那些事忘了,可他突然又杀了回来,他杀回来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要看一眼我的笑话,看我一败涂地的样子,邋里邋遢的样子,是的,他就是来看我的笑话的,这么多年没见面,他居然连问候都没有一句,就直通通地问:朱一鸣呢?
隔壁又在传来哄笑。我偏过头去,看了她们一眼,有人见了我,拼命捂住嘴,我一挪开,她们就更加响亮地笑起来。她们肯定看见刚才这一幕了,她们肯定看见我的红脸了,她们肯定又在说那句话:女人脸发红,必在想老公。她们就是这样,总想窥视别人,总想取笑别人,好像她们就是为这个而生的。我走过去,对着自己的房门猛踢了一脚,砰的一声,关门的同时,一本传票被震得掉了下来。
这天中午,我没回家,也没下楼吃午饭,我躲在办公室里仔细研究我的裙子,我把小镜子架在桌上,对着镜子解开胸前那粒扣子,偏来偏去地看,心存侥幸地想,只不过两厘米宽的小缝,也许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吧,又一想,不对,我的胸衣是白色的,而裙子是红色的,应该一眼就看清楚了。我不停地扣上,解开,再扣上,再解开,一会儿觉得他看不见,一会儿又觉得他肯定看见了。
一个送传票的没敲门就闯了进来,迷惑不解地看了我一阵,诡异地一笑,出去了。
下午,我正准备上洗手间,还未推门,听见有人在里面大声说笑:
听说李默在办公室里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胸部呢。
是不是用了丰乳霜?据说扣子都给撑掉了。
我悄悄退了回去,想吵架的冲动最终让我给摁下去了,我不想跟她们说话,我早就不屑于跟她们说话了,我甚至不介意她们在背后诽谤我。
我的丈夫朱一鸣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一声不吭。他说,你无非是在赌气,这不是小时候,你在家里赌气不吃饭,一定会有人上来安慰你,生怕你会饿死,现在没人担心你会饿死,你饿死了人家也无所谓。你要么去大吵大闹一场,为自己正名,要么心甘情愿接受现实。他还说,你这样独来独往,不言不语,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我才不觉得我是行尸走肉呢,我觉得我比天还要大上一圈。就拿一件事来说吧,人家看见行长,都要点头哈腰,退避三舍,我偏不理他,我垂着眼皮从他身边过,看都不会朝他看他一眼,就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这样做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损失,当然,也不会带来什么好处,但那些毕恭毕敬的人,不也一样没有得到好处吗。有些时候,他们的马屁不小心拍错了地方,反而会遭来一顿奚落,甚至羞辱。
。
。20:27
我宁肯受些损失,也不愿有损自己的尊严。很可惜,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有一段时间,具体地说,是在我的中学阶段,我还不懂得这个,因为成绩好,我便骄傲得一塌糊涂,以为世上一切的人和事,都应该按照成绩好坏来排座次,论得失。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期,我总在盼望着考试,盼望着那些又羡慕又嫉妒的眼神。
高三那年,我的骄傲达到空前绝后的程度,我已定好目标,我一定要考进那所心目中的大学。可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事,一切全都改变了。
那时,我们班有一名全校有名的尖子生,他是个男生,除了拥有超出众人一大截的成绩,还有玉树临风的潇洒仪态,他的知名度甚至超过了校长。他就是曲靖。
尽管高考临近,或明或暗的恋爱仍然在蠢蠢欲动。我发现,已经有几个女生在瞄准曲靖了,那是一些自我感觉颇好的女生,每个班上总有这样一些女生。她们下了课就过来缠住他解答疑难,讲完题,又跟他聊起足球,他们全都是狂热的球迷。我也很想加入他们的谈话,但我插不进去,她们所谓的疑难,对我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而她们后来所谈的足球我又一窍不通。我背朝他们,一字不漏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我说过,我是个骄傲的人,我一直是班里女生中的佼佼者,不管哪个方面,我从来不肯落在她们后面。我当然清楚那些女生接近曲靖的目的,我不想因为没有疑难问题,不懂足球就失去接近“大明星”的机会。我开始琢磨,怎样才能抢在她们之前,和曲靖进入那种关系,也就是所谓的恋爱关系。
那时我才十六岁,也许我的身体还没有分泌足够的荷尔蒙,我一点都不渴望尝到爱情,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