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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也就随便走走,不敢太惊动,所以没跟两位县长联系,谁想还是惊动了。今晚确实有事情,一直到现在还走不开,非常对不起,告罪了。今天太晚了,也还走不脱,不敢让两位县长再等,这样吧,明天中午见面,他亲自设宴请两位县长。
林光辉连说没事没事:“李先生,林梅副县长要跟你说两句话。”
林梅接过电话。这人不含糊,语出惊人。
“李先生你麻烦了,”她说,“这回你可把我得罪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这人特别记仇,放不过你的。”她笑,“明天你得喝酒。”
“放心,一定。”
“其实李先生心里有点怕,想躲,是吧?别怕,反正这酒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李先生跑广东,我追广东,跑台湾我追台湾,李先生就是能跑到月亮上去,我保证也要追到那边灌你,不信试试。”
李先生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林县长了不得。服了!”
林哥哥林妹妹就这回事。不管是不是像林光辉开玩笑说的那样,叫做“一个有些恶心,一个特别美丽”,风格如此不同,居然还珠联璧合。
当晚只好作罢,林哥哥林妹妹耐心等待。第二天是冬至,中午李先生带着几个随员如约前来,一见面拱手抱拳,再三道歉。林梅笑笑,二话不说,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文件递给李先生。她说,这里边有东宏电光源厂征地和开工事项的相关文案,有本县政府就保留工业开发区事项给省政府的呈文,有相关企业各项优惠措施保持不变的文件。提供给李先生,作为今日午宴的几道下酒菜。
“我知道李先生昨晚在哪里,跟谁吃饭,谈些什么。”她笑道,“我知道李先生心里有数。他们那个地方靠近高速公路,有几个地块确实不错,条件也优厚,但是李先生又总是觉得他们那儿有些欠缺。李先生想清楚缺的那是啥吗?”
她指指林光辉,再指指自己,说缺的就是在座的这两个。
“人是最重要的。事情都是人办的,投资办厂,首要条件应当是有好的合作者。在哪里办企业都会碰到些问题,都需要有人来帮助解决。李先生见过比这位林县长更有水平更能干的人吗?见过比我更执着更努力的人吗?”
这时轮到林光辉。他倒酒,满满三大杯白酒。他说李先生知道,人家都称我教授,我比林梅县长还能说,昨晚跟你在一起的小赵县长更比不上,他也就我徒弟。但是现在我不多说,这个时候就看怎么喝。林梅县长诚心诚意,从昨天晚上一直饿到现在,她胃痛,不能把她喝死了。我替。你一杯我两杯,这样公平吧?
李先生笑:“两位县长真不饶我吗?”
于是喝。一场酒喝下来,两个钟头,喝得很尽兴。林光辉头重脚轻,李先生也差不多了。分别时的场面很热烈,互相拍肩膀,拥抱都上了。彼此心里已经有数。
林梅没喝酒,她很清醒,这种场合需要有人喝,有人醒着,毕竟有事要谈。她在酒宴上指挥调度,一边敬酒说事,一边让人劈里啪啦照相,左一张右一张,摆姿势,做“POSE”,举杯,“茄子”,搞得一桌人都跟演戏一般。
终于吃完午饭,送走客人一行,林梅问了林光辉一句:“你看还行吧?”
“还得再给他上点劲。”李光辉说,“不过我看能拉住,应当问题不大。”
“你呢?你还行吧?”
林光辉把手一摆说没问题,不就是喝酒吗?小意思,他没喝多,还留着一手,以便返回县里继续战斗。
林梅说:“今天冬至,你先回家看看嘛。”
林光辉说干吗呢?自从犯了男女关系错误,他就不想念圆子了。圆甜冥长。
“你怎么样?”他问,“晚上市里这摊对付得了吗?”
林梅苦笑,说怎么也得对付下来。
“完事了你回家,让你家先生好好幸福一回。放松点,身子不要总绷那么紧,别老思念安眠药。”林光辉说,“县里这场免操心,我们好几个人呢。”
事后我们回想,林哥哥林妹妹这席话有些特别。“幸福一回”还“身子不要总绷那么紧”,这什么话?不对嘛。
4
这两个人当年初逢很不愉快,根本不是林哥哥林妹妹那般温馨,怎么会变成这样,兄妹开荒,一起唱戏?说来也不奇怪,政治嘛。二战名人,前英国首相邱吉尔先生好像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回想起来,他们关系的转机与一次事故有关。
当年林光辉受了处分,调到我县后,县长安排他主管安全工作。行内人清楚,安全不好管,特别费劲,最怕半夜电话铃响,责任风险特大。时下哪里没有安全隐患?小煤窑瓦斯爆炸,豆腐渣堤坝坍塌,渡口翻船乘员溺水,歌厅失火大伙跳楼,有幸不碰上这类好事,交通事故总少不了。一个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在公路撞翻一辆客车,弄死几个老小,谁跑不掉?除了肇事司机,就是管安全的那个。如果不幸出了重大安全事故,需要问责,问谁呢?肯定有一个是管安全的。安全事项让人头痛,却不能没人管,还得找个强的来,否则哪管得了。以林光辉的资历能力论,这事管得起来,他刚受处理,初来本县,不便挑肥拣瘦,于是就这么定了。
那时县长曾私下里找林梅商量,说林光辉好像事少了,不够劲。这个人大学里读的是工科,在原先那个县管过工业和招商,有经验,是不是给他加点任务,参与处理本县工业开发区事宜,以林梅为主,他协助?林梅不赞成,反应相当激烈。她问县长是不是对她不满意,觉得她这一摊管不起来?县长说一点都不是,林梅到任之后非常努力,工作成效非常突出,局面有了根本改变,县内县外有目共睹。他主要担心林梅把自己拖垮了,想找个人帮她分担一点压力。林梅说谢谢,县长的关心她感激不尽,她对付得了,没问题。林光辉就免了,由于以往的接触,她对这个人有些看法,她的事情不劳他掺和。县长当然知道他们以往接触些啥,他找林梅私下里征求意见,也是留有余地,既然林梅这般反对,他也就不强求了。
我们是事后才知道这些情况的,当时没什么感觉。林光辉来了后,跟大家相处不错,这个人天性乐观,表面上看不出受“男女关系错误”太多影响,嘴巴里依然擅长“重点培养女干部”,没多久就让我们评以“教授”职称。我们拿林梅跟他开玩笑,说在座的也就一位女干部,林教授打算培养培养她吗?林教授说这个课题很有挑战性,很值得研究。林梅却依然记仇,不配合研究。她瞪眼,冷笑。
“算了吧你。”她说。
那年秋,林梅主持本县开发区道路扩展工程,天天奔走于县城与开发区间。时逢雨季,修建中的道路泥泞不堪。有一天晚间林梅从开发区赶回县城开会,所乘轿车车轮陷入路中泥坑,司机往车轮下垫石块,铺树枝,费九牛二虎之力,想尽办法要把车子开出泥坑,却不行,每一次踩油门都让车轮陷得更深。林梅站在路旁看得着急,让随行的政府办干事小陈一起,帮司机推车,也不管车轮打滑泥水四溅。三个人一辆车齐心合力一使劲,车轮爬出泥坑,脱险了,林梅却痛叫一声坐地不起,在泥水地里抱着左脚哆嗦,咝咝抽气。
司机和随员把林梅抬上车,急送县医院。到医院时林副县长的左脚已经肿如面团。医生即拍片、检查:脚前掌骨折,肌腱数处严重拉伤。
林光辉说这又是一个,跟他本人异曲同工:“负伤于招商前线。”当然他本人伤得有些恶心,不像人家林梅负伤负得如此美丽。他还说别看林梅苗条瘦弱,爆发力抵得上国家女排的主攻手。这个人如此勇敢如此能干,一用劲居然能把一辆轿车推出泥塘,居然还能把自己的骨头这么弄断。心气太高,只可惜骨头承受不了。毕竟女的,唇红齿白,相对娇嫩。
那段时间,本县工业开发区全面修路,扩大范围,要盯进度,管质量,还要到市里省里跑批件,事情特别多。林妹妹光荣负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医嘱绝对卧床,无法处理工作,必须立刻有人顶上,于是林哥哥受命于危难之际。县长用一种很巧妙的方式跟林梅商量,他说,林梅养伤恐怕得三两个月,得有人代管她这一摊,他考虑不必特地调整县长们的分工,他自己直接抓,反正时间不会太长。他的事情多,有时可能管不过来,就让林光辉帮着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