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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细节值得注意。
林光辉电话到时,孙来庆已经洗好脸刷好牙,准备上床睡觉,接电话后不敢耽误,即披衣出门。这天天气很冷,孙来庆多穿了件衣服,骑摩托去了机关车队,从车库里开出他的普桑轿车,直接开到白楼楼下。
这时他发觉有点奇怪,就是四楼西侧林光辉所居套房一片漆黑,没有灯光。几小时前,晚饭后,是孙来庆开车把林光辉从酒店送回白楼的,因此他一直认为林光辉是从宿舍打电话通知出车,怎么到地方一看一点亮光都没有?孙来庆猜想可能事情挺急,林光辉等不及了,提前关灯出门,下楼候车,此刻可能正在白楼里亲自下楼,一个台阶一个台阶郑重行走。孙来庆把车开到自动门边停稳,只等门开接人,却不料左等右等,别说光芒四射一个林光辉,连个老鼠都没等到。这时他才想林光辉可能并不在这个楼里,他可能又去了一个不便言说的地方,不好让孙来庆直接上那个地方接他,所以指定在此等候,他可能正从那个地方向这边走来。
因此孙来庆耐心等待。
我们是事后才了解到这些的。当时浑然不觉。我们中有几个人当晚不在,也有几个因各自理由留在现场,就呆在白楼里,分别在自己的套间,看电视看书或者做自己的事情。时夜虽深但未太晚,还不是我们可以幸福入梦之时辰。这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之夜,这一天北半球白昼最短而黑夜最长,人们在这一天吃汤圆,佐以甜汤。本县人通常不管这种米制甜食叫汤圆,他们称“圆子”,这是俗称,有如我们住的这座楼学名“机关大院九号楼”,人们通常不这么叫而直称“白楼”,昵称“白宫”。此说属玩笑,借用美利坚合众国那一个著名去处,标示此楼在本县的突出位置。
林光辉住白楼,因为他是本县副县长,同时非本县人,与我们相仿。我们能够相聚于本楼,因为均为县级官员,同时又是离乡或离家赴任,由县管理部门安排任时住所。时下干部任职回避规定严格,书记县长等党政主官均不得在原籍任职,许多副职官员也是交流就任,大家不可能也不宜在任所买屋置产,又不能入住酒店或宿营街头,县里就得考虑安排,于是盖有白楼,汇集外地籍县领导,特别是主要领导,因此得以被戏称为“白宫”。白楼之白,是因为此楼外墙敷砌白瓷砖,当年建楼的县主要领导决定给本楼贴瓷砖,认为有品位,有格调,不怕风吹日晒染有污损,一旦脏了,拿高压水龙头一冲,还是那么白。所以一楼白瓷。这位官员早已离任,他留下的白楼已显陈旧,但是色彩果然还在,白天感觉不甚特别,暗夜里比较突出,特别在寒冷而漫长的冬至夜晚,路灯照耀之下,白晃晃十分醒目,跟林光辉和我们一样耀眼于本地,内容有些复杂,或者说比较丰富。
当晚,孙来庆耐心等候于白楼之下,我们浑然不觉于白楼之上。直到晚十二点,也就是午夜。这时孙来庆觉得不对头了,因为林光辉电话里说有急事,让他立刻到白楼下等候,怎么会一急近一小时,一个影子都看不到,且一声没有,这不像是林光辉的风格。孙来庆认为自己应当主动请示一下才是。这个司机不错,年轻,身体好,技术全面,除了开车细心,人还活络,该聪明时聪明,不该聪明时不聪明,不像有些司机倒着来,让领导受不了,所以林光辉一直用他给自己开车。这晚上孙来庆久等不至,非常适时地在车里用手机给领导打电话,想告诉林光辉自己早已及时到位守候,不知领导是不是有新情况新交代?孙来庆直接挂林光辉的手机,这一挂很意外,手机关机,无从联络。司机顿时非常茫然。
他往林光辉办公室挂电话,没人接,显然林光辉不在那里。再挂手机,依旧关机。最后他鼓起勇气往林光辉的房间挂了电话。他这么干有些问题,因为上边黑灯瞎火,明摆的无人在场。如果有谁藏在里头,那一定是在干一些只宜摸黑干的事情,例如林光辉自己开玩笑时常说的,“重点培养女干部”,类似活动肯定不喜欢别人干扰。所以林光辉才把手机关掉,谢绝来电来访?司机孙来庆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冒惹领导不高兴之危险努力追踪,主要是害怕万一。不会是林光辉出什么意外吧?也许他已经打算出门,突然酒劲冲头摔倒于地?否则怎么会把车叫来,却什么都不交代,眨眼间不知去向,失去联络?
如同林光辉办公室电话一样,他的宿舍电话也是无人接听。时夜深人静,静得可以听到四楼林光辉房间里一阵接一阵,却无人理会的电话铃响。
孙来庆不知如何是好。他曾想到是否赶紧报告,例如向他们小车班班长,或者直接向政府办公室主任报告。林副县长如此这般忽然消失,很奇怪,可能出什么意外事情了。这种情况下司机有责任及时报告,以便有关方面及时寻找处置。但是也可能什么意外都没有,林光辉只是需要处理一件不能受外界干扰的应急事务,暂时自我封锁,关闭一下手机和电话,待事情处理完毕,他自会冒出头来。如果他终于打着哈欠冒出一个头来时,忽然发现到处鸡飞狗跳,有关方面例如警察正在全县甚至全市追查他,原来是自己的司机冒冒失失报称领导失踪了,这还了得!领导失踪案是不能轻易报的,一报就是大事。
所以给孙来庆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并无把握情况下报称林光辉失踪。冬至这晚,这位年轻司机守在“白宫”下边苦苦等待,在寒冷的冬夜里哆嗦,不敢擅离半步,一心只盼林光辉突然从手机里冒将出来,一如既往地用他带点拖腔的口吻不慌不忙地问一声:“小孙吗?在哪呢?”
晚间一点半,电话终于亲切到来,在通常电讯来往比较稀少非常异常的时段里如期而至。孙来庆一接电话,哆嗦初止,大汗却下:从电话里冒出来的不是林光辉,而是一个女子的嗓音,很亲切,也是那么问:“小孙吗?在哪呢?”
孙来庆咳嗽。他说:“嫂子。我在,车里呢。”
是副县长夫人,林光辉的妻子。她从市里给孙来庆打电话,询问林光辉的情况。她问孙来庆现在是不是开车在路上?林光辉是不是坐在车里?打瞌睡吗?他的手机没电了还是怎么着?这么晚了还没到?也没个信。
我们说过,孙来庆这年轻司机很聪明。他一接这个电话就明白了,林光辉让他夜半出车确实有事,这事就是回家,他家里可能有些什么急事需要处理。林光辉家住市区,离本县八十余公里,一小时左右车程。林光辉的妻子显然知道他要回家,所以才会在冬至午夜过后还不睡觉,在家中认真守候,如同孙来庆认真守候于白楼下一般。她一定是左等右等等得极奇怪,早该到了,为什么总不见丈夫光临?于是打电话追寻,这下更怪了,怎么电话也不通了?这时候便想起了司机。
孙来庆挺着急,不知怎么回答好。据实解释,说自己已经在白楼下守候多时,林光辉却非常奇怪地没有现身,又无从联络。这样说恐怕不行,县长夫人听了会满腹生疑,极不放心,说不定跟着就追究起来。林光辉要是从此从人间蒸发还好说,如果他没有蒸发,他还要冒出头来,那时他一定会生气不已,责怪孙来庆不会说话。
“这样的,林县长他是那个,有点事。”司机说了。
他急中生智,为林光辉打圆场。他说林县长在晚间十一点来钟要了车,本来是准备马上动身的。后来临时碰上了一件急事,非处理不可,只好先办事。现在他守在白楼楼下,随时准备待县长办完事后出发。县长那边的事情可能比较复杂,所以不接电话不见人。等县长露面了,他会马上报告,请县长赶紧跟家里联系。
“天都亮了!还联系啥!”
县长夫人非常生气,当然不是对司机。她让孙来庆告诉林光辉,她锁门了,睡觉了。别回来了,算了。
“他都说是什么事啦?”
孙来庆说他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开发区的事情吧,这些日子林县长他们忙的都这个,挺麻烦的。林县长说过,这事头痛,会把人搞死的。
“你们那个破开发区还真是死了的好。”县长夫人说。
孙来庆连说是啊是啊。他知道县长夫人的脾气,这种时候少说为佳。
这以后再没电话,不管是林光辉副县长,还是他的夫人。夫人已经发话要睡觉了,不再等候其夫返家,因此当然不必再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