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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贾克斯走后,马戈特来了电话。
“你雇用了他吗?”
“雇用了。”
“印象不错吧?”
亚历克斯决定实话实说。“不怎么样。”
马戈特轻声笑了。“慢慢就会有印象的。等着瞧好了。
但是亚历克斯却希望自己不会对此人有什么深刻印象。他诚心诚意地希望刘易斯·多尔西的直觉是错误的,弗农·贾克斯将一无所获,对超国公司不利的谣言最终将证明不过是谣言而已。
当天晚上,亚历克斯又按时到治疗中心去探望西莉亚。他对这种探望越来越视若畏途,每次离开时心情也总是极为抑郁。但出于一种责任感他还是按时前去。难道是内疚在起作用?他一直没有搞清楚。
照例,他由一名护士陪同来到西莉亚的单人房间。护士走后,亚历克斯便坐着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讲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空话,而从西莉亚的样子看,她压根儿不在听,甚至对他的到来也毫无知觉。有一次,他曾经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胡话,想看看她无动于衷的表情会不会因此有所变化。结果是没有,后来,他感到这样做太不象话,便没有再这样干过。
即便这样,在西莉亚跟前,他还是养成了瞎扯的习惯,至于讲些什么,他自己也很少去听;同时,半个脑子却开了小差,跑到别处去了。
今晚,除了别的一些话,他还说道:“现在人们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西莉亚;这些问题几年前谁也想象不到。人类每发现或者发明一样巧妙的东西,都会带来几十个我们过去从未碰到过的困难和要你决定的问题,就拿电动开罐刀来说吧。如果你有这么一把——我在家里就有一把——那就有一个在哪里装插头,什么时候使用,怎样使它保持清洁,坏了又怎么办的问题;如果没有电动开罐刀,那就没有人会碰到这些问题。
而且说到底,谁需要这些电动开罐刀呢?说到问题,此刻我就碰到几个——有些是私人的,有些是银行里的。今天就出了一个大的难题。从某些方面说,你呆在这儿也许比别人强呢……”
亚历克斯突然打住,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即使不是在瞎扯,也是在讲废话。在这种凄凄惨惨、灯光暗淡的营房式生活中,还能比别人强吗?
然而,西莉亚只能过这种生活了;过去几个月里,这一点已经越来越清楚。短短的一年以前,她少女时代那种娇弱的美还看得出一些痕迹,现在则无影无踪了。当年光彩夺目的一头金发现已失去光泽而且稀疏不堪了;皮肤带上了一种浅灰色的肌理,有几处地方发疹,那是她自己搔破的。
过去她只是偶尔象胎儿那样把身子蜷作一团,现在她大部分时间都采取这个姿势。虽然西莉亚比亚历克斯小十岁,但看上去却象个比他大二十岁的老太婆。
西莉亚住进治疗中心至今已快满五年。在这期间,她已经变成十足的顽症病人,再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了。
亚历克斯望着妻子,一边还在絮叨。他感到一阵怜悯和悲哀,但依恋和钟爱之情却再也没有了。也许,他理应有一点这样的感情,但他对自己一向诚实,这种感情他觉得再也不可能有了。不过,他也认识到,自己同西莉亚仍有一些纽带连接在一起,在他们俩中间任何一个死去之前,这种纽带他是永远不能割断的。
他记起了大约十一个月以前,也就是班·罗塞利突如其来宣布他即将去世的第二天,他跟治疗中心的主任麦卡特尼医生的那次谈话。在回答亚历克斯关于如果他跟西莉亚离婚然后再结婚对西莉亚会有什么影响这一问题时,精神病医师曾说:这可能会把她推过边缘把她完全逼疯。
而且后来马戈特也曾表明态度:我不愿把西莉亚所剩下的一点健全神志推进无底的深渊,免得你我都感到问心有愧。
今晚,亚历克斯不知道西莉亚的神志是否已经陷入无底的深渊。但即使情况已经如此,他也还是不愿意冷酷无情地采取最后的解决办法——离婚。
他没有去跟马戈特·布雷肯长期同居,她也没搬来跟他一起过。马戈特对结婚或者同居都没有意见,但亚历克斯还是希望结婚——而不跟西莉亚离婚他显然就无法做到这一点。不过,近来,他感到马戈特对迟迟不做决定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在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他习惯于迅速而从容地做出重大决定,但在私生活问题上,他却优柔寡断,一筹莫展,这是多么奇怪啊!
亚历克斯认识到,问题的实质在于他对自己的罪孽一直有一种矛盾的心理。多年以前,他能不能做出更大的努力,用爱情和谅解来挽救他年轻、神经质、老是觉得不安全的新娘,使她不至于变到现在这般地步呢?他仍然觉得,如果当年他作为一个丈夫能更恩爱体贴一些,作为一个银行家少卖力一点,他是可能做到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还到这里来,继续尽他的所能做一点小小表示的原因。
到了该离开西莉亚的时候,他站起来向她走去,打算吻一下她的前额。过去,只要她允许,他一向是这样做的。但今天晚上,她却缩了回去,身子缩得更紧,两眼因感到突然的恐惧而警觉起来。他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晚安,西莉亚,”亚历克斯说。
没有回答,于是他走了出去,让妻子留在她现在居住的孤独的世界里。
第二天上午亚历克斯派人把诺兰·温赖特叫来。他告诉安全部头子,付给调查员弗农·贾克斯的酬金将通过温赖特的安全部汇出。亚历克斯将批准这笔支出。至于贾克斯调查的具体性质,亚历克斯没有说,温赖特也没问。亚历克斯认为,目前,对这项计划的矛头所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诺兰·温赖特也向亚历克斯汇报了一件事情,即有关安排迈尔斯·伊斯汀为银行做密探的事。亚历克斯立即作出了反应。
“不行。我不希望这个人再列入我们的工资名册。”
“他不在工资名册上,”温赖特争辩说。“我已经对他说明,就银行而论,他是没有地位的。他收到的钱将都是现金,一点也看不出是从哪里来的。”
“你这是诡辩,诺兰。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我们雇用的。这我不能同意。”
“如果你不同意,”温赖特反驳说,“那就束缚了我的手脚,使我无法工作了。”
“做你的工作并不要求你雇用一名犯罪的窃贼。”
“没听说过以毒攻毒,用贼捉贼吗?”
“那就用一名没有盗窃过我们银行的贼吧。”
他们争来争去,有时甚至还争得很激烈。最后,亚历克斯终于勉强让步。然后他问道:“伊斯汀知道他所冒的风险有多大吗?”
“知道。”
“那位死者的事你告诉他了吗?”几个月前,亚历克斯从温赖特那里得知了维克的死信。
“是的。”
“我还是不喜欢这个主意——一点也不喜欢。”
“如果伪造的键式信用卡所造成的损失象现在这样继续增长下去,我看你就更不喜欢了。”
亚历克斯叹了口气。“好吧。这事属于你的部门,你有权照你的办法去处理,所以我才让步。但是我要你记住一件事情:如果你认定伊斯汀处境危急,就应立即把他撤出来。”
“我正是这样打算的。”
温赖特为自己的胜利感到高兴,虽然这场辩论比他预料的要激烈得多。然而,现在马上就提出另一件事,比如让努涅兹做中间人的事,就显得不明智了。他又想到,原则毕竟确立了,还拿细节去麻烦亚历克斯干什么呢?
第六章
胡安尼塔·努涅兹心中很不平静,她又是疑虑,又是好奇。她之所以疑虑,是因为她不喜欢、也不信任这位负责安全工作的银行副总经理诺兰·温赖特;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约见她,而且显然又是秘密会见呢?
昨天温赖特打电话给在市区分行的胡安尼塔时,曾让她放心,就她个人而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说,他只是希望他们俩密谈一次。“这事有关你肯不肯帮助某个人的问题。”
“象你一样的人吗?”
“不完全象。”
“那么是谁呢?”
“我想还是私下告诉你的好。”
从温赖特的声音里,胡安尼塔感觉到他在尽量表现得友好。但是她对这种友好的表示才不理会呢,因为她还记得,当钞票失窃她受到怀疑时,他那种冷酷无情的样子。尽管后来他表示了歉意,但还是抹不掉这一记忆。她觉得这记忆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但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