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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见我对那边中央现金库的人说过了,托顿霍先生,”一名卫士答道。此人还相当年轻,一头黑色长发从制帽下一直披到制服的领子。埃德温娜低头望去,想看看这人是不是打着赤脚。幸好,卫士穿着鞋。
“他们说,你还打过电话,”卫士又补充说。“至于我,不管干净不干净,只要是钞票我都要。”
“可惜有些客户不象你,”营业部主任说。
新钞票是由钱币印刷铸造局通过联邦储备委员会发放的。为了得到这些新票子,银行与银行之间竞争十分剧烈。有些被称之为“上层阶级”
的主顾拒绝接受脏票子,要求付给新票子,或者至少是被银行家们称为“象样的”干净的钞票。这类主顾人数之多令人惊讶。幸好,还有一些别的主顾并不在乎钞票是否干净,因而出纳员们按到指示只要有办法就美国青年颓废派中曾一度出现过不穿鞋的风尚。这儿描写的卫士披着长发,象个颓废派,因而埃德温娜低头看他是否穿鞋。
把最脏的钞票支付出去,同时把那些硬挺的崭新票子留着备用。
“听说市面上有许多伪造得很高明的假钞票在流通。也许咱俩能替你们弄到一包,”另一名卫士朝自己的伙伴使了个眼色。
埃德温娜告诉他:“大可不必。我们收到的伪钞已经够多了。”
就在上个星期,发现有近一千美元的伪钞存入银行,但是这些钱究竟出自谁人之手却查不出来。很可能,钱是通过许多客户之手存进来的,有些人本身就是伪钞的受害者,想把自己的损失转嫁到银行头上;另一些人可能压根儿不知道钱是伪造的,这也没有什么希奇,因为伪造技术相当高明。
美国联邦经济情报局的特工人员跟埃德温娜和迈尔斯·伊斯汀两人讨论了这件事,直言不讳地表示担忧。其中一人这样说:“我们见到过的伪钞没有造得这么高明的,流通量也从来没有这么大。”根据保守的估计,上一年有人伪造了三千万元的美钞,“而且还有更多的伪钞始终没有被人识破。”
美元伪钞的主要来源是英国和加拿大。特工们还报告说,在欧洲也有数目极大的一批伪钞在流通。“在那边,识别伪钞可不那么容易。所以,告诉你们去欧洲的朋友决不要接受美钞,弄得不好,这些都是一文不值的废纸。”
那第一名武装卫士把帆布钱袋换个肩扛着。“别担心,伙计们!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钞票,全是上头发下来的钱。”
两人沿着楼梯朝金库走去。
埃德温娜走到平台上自已的办公桌旁。这时银行已开始忙碌起来。
几扇大门打开了,第一批主顾正川流不息地涌进来。
办公桌设在一块略微高出底层平面、铺着绯红地毯的平台上,按老规矩,高级职员都在这儿办公。埃德温娜的办公桌最大,气派不凡,两旁还挂旗,一面是在她身后右方的星条旗,另一面是在她左手边的燕尾形州旗。她坐在这儿办公,时而会觉得自己上了电视,摄影机正朝自己推近,而她则准备发表什么庄严的声明。
市中心分行重建于一两年前毗邻的总行大厦兴建时,因而是幢现代化的建筑,设计别具匠心,造价连城。房屋建成后,基调是绯红和赤褐色,加上恰到好处的若干金碧辉煌的点缀。建筑既考虑到顾客的便利,也为职工提供了优越的工作条件,除此而外,则是纯属炫耀的装饰。埃德温娜偶尔也不得不承认,炫耀银行的富有看来是有好处的。
她移动修长柔软的身子,熟练地坐进高背转椅,理一理自己的短发,这后一个动作实在并无必要:同平时一样,头发整整齐齐,无懈可击。
埃德温娜伸手去拿一叠文件夹,这些都是贷款申请书,由于牵涉的数目比较大,同意与否,银行里别的人无权决定。
她本人的批贷权使她可以一次批准数目达一百万美元的贷款,但同时尚须征得分行另两名职员的同意。不过那两人总是抱合作态度的。至于超过这个数目的贷款,那就得提交总行大楼的借贷政策部去审批。
在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情况同其他银行一样,一个职员手里有权批准多大数目的贷款就是一种公认的地位的标志;同样,批贷权还决定了此人在银行图腾柱上所占有的级别。人们说到批贷权时把它称之为“缩签效力”,因为最后审批贷款时,是要签上自己的缩写名的。
作为一位经理,埃德温娜的缩签尽管一方面代表着她主管美一商重要的市中心分行的繁重职务,另一方面却具有不同于众的权力。一些次要分行的经理只可以分别按本人的能力及资历审批从一万到五十万数目不等的贷款。埃德温娜一直觉得挺有意思:缩签效力的大小居然成了等级制度的基础,而且还因此带来额外的津贴和特权。就拿总行借贷政策部说吧,借贷助理审核员只能审批区区五万小数,因而就得同其他审核员一起在大厅里占着一张普通的写字桌办公。比这些人高一级的审核员凭一个缩签可批核二十五万美元的贷款,他们在四壁镶玻璃的小房间里办公,写字桌也大些。
只有贷款助理监督员才有特权占用门窗齐全、名副其实的办公室,这些人的缩签权力更大些,可以批五十万美元的贷款。这些人办公桌宽大,墙上挂一幅油画,记事拍纸薄上印着自己的名字,每天不用掏腰包就可以读到《华尔街日报》,每天早上还有人免费来给自己擦一次皮鞋。
两名助理监督员合用一个秘书。
一级一级往上,最后就是专管贷款事务的副总经理了。这人的缩签值一百万美元。他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有两扇窗,室内挂两幅油画。
他有自己的秘书,记事簿上的名字是用锌版刻成的签名式。报纸和擦皮鞋之类的服务自然不在话下。此外,还有各种杂志和报纸;因公外出时,可乘坐银行公车;他还可在高级职员餐厅进午餐。
论资格,所有这些伴随缩签效力而来的附加特权埃德温娜几乎全可享受,但她从未让人给自己擦过皮鞋。
这天早上,她一开始就审阅了两份贷款申请书。她批准了一份,在另一份上用铅笔写下几个问题。第三份申请书一打开,她却楞住了。
她惊愕地把案卷重读一遍,觉着上面写的内容与昨天的事情真是一种奇怪的巧合。
埃德温娜打开内部对讲机,受话人是起草这份案卷的贷款部职员。
“我是卡斯尔曼。”
“克列夫,请过来一趟。”
“就来。”对方同埃德温娜只相隔六七张办公桌,因而可以直接望着她讲话:“我敢断定,我知道你找我干什么。”
不一会儿,他已坐在埃德温娜的办公桌旁。他看着打开的文件夹说:
“果然不错。我们常常会碰到一些怪人,不是吗?”
克列夫·卡斯尔曼个子矮小,为人刻板规矩,粉红色的圆脸上老挂着温和的浅笑。贷款户喜欢他,因为他总是以同情的态度倾听别人的要求。但同时他也是贷款部的识途老马,颇有判断力。
“我方才想,”埃德温娜说,“但愿这份申请书是哪个混蛋开的玩笑才好,即便是场骇人的恶作剧也罢。”
“倒不如说魔鬼捣蛋才更确切呢,多尔西夫人。这事儿虽然让人恶心,可我向你保证,事情倒是千真万确的。”卡斯尔曼指指文件夹:“我把所有的事实全附上了,因为我知道你肯定要了解全部细节。看来,你既读了报告,也看到我的意见了。”
“你当真主张为了这样一个目的发放这么一大笔款子吗?”
“死一般当真——”贷款员猛地顿住。“对不起!我可不是拿死亡来开玩笑。不过,我认为你应该批准这笔贷款。”
事情全写在案卷上。戈斯伯恩,本城一个四十三岁的药品推销商,申请一笔二万五千美元的贷款。此人已婚,妻子是元配,结婚至今已十七年。戈斯伯恩夫妇住在市郊,只要把一小笔抵押金付清,房屋就归他们所有了。夫妇俩联名在美一商银行立账户,至今已有八年,其间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在这以前,戈斯伯恩也曾申请过一笔贷款,但数目较小,也偿还了。这人在职业岗位上的表现以及在金钱方面以往的记录都是靠得住的。
这一次向银行贷款的目的是要购买一具不锈钢制的大棺材,用来存放戈斯伯恩夫妇的女儿安德烈亚的尸体。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六天前死于肾脏恶性肿瘤。目前,尸体停放在殡仪馆,用干冰保存着。安德烈亚一死,身上的血就立即被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