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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广自返回越人中,便命渠兵尽出,弃了南海府郡,来山后险要处扎下大寨。或问曰:“官军势大,大王何不坚守以拒之?”广曰:“南海城池残破,不利坚守。吾等立寨于此,截断水源,于山涧泉眼之中,尽下剧毒。如此酷暑,彼军无水,安能久持?待其不支而走时,尽出而击之,博可擒矣!”众皆然之。
却说博引大军历尽万难跋涉,终于遥遥望见广军大寨,博便命安营。忽有巡营军士急报曰:“天气酷热,前锋牌刀营士卒不及扎寨,皆争饮山泉。不知何故,皆有中毒之相,口不能言,耳鼻溢血。赵子龙将军已命人把住水源,不使饮之,命速报主公定夺。”博闻报,急来前军看时,中毒者数百人矣;忙命随军医者治疗,皆不治。一军皆惊。博便命人掘井取水。各军动手,连掘百眼,滴水不见。
一连两日,军中无水,初人皆以马溺而饮,后马溺亦无。军心慌忙。
南疆之夜,静谧无声。博披衣而起,来井前看时,干涸依然。又当见军中士卒,皆坦腹而裂唇,形状堪怜。博心下垂泪,向天祷告曰:“可怜为我方博一人之固执,令五万大军,无数兄弟遭此大难。天若不绝我江东男儿,请赐甘泉,博虽万死,亦不敢辞。”言未毕,但听徐徐有声,面前井中,清泉盈满,更兼有异香扑鼻。博大喜,跪地大泣曰:“神灵有知!”
正惊喜时,听得头上一声轻笑,宛若银铃。抬头看时,紫衫如花,星眼如画,长发轻扬,娇美无限,俏立于树梢之上。紫衫女漫声轻吟,飞身而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但经过泉眼,纤手轻挥,淡淡金光过后,满眼甘泉便生。博正欲开言招呼,佳人回眸一笑,翩翩已杳。
博方欲追赶,忽听得军中有人欢呼,俄而十数人呼,百千人呼,万人齐呼,声震星空。众皆汲水而饮。井中甘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更兼饮之龌暑之气不侵,病瘴之气全消。一军皆悦,或手舞足蹈,或喜极而泣,皆道仁主有天神庇佑。
次日,人报后军徐庶到。博接着,庶备说如此如此,博大笑点头。
次日,三军饱餐战饭,便来战吴广。广在帐中,正自得计,突听博大军杀来,大惊曰:“莫非真有神人助之否?”便引蛮军来敌方博。两军对圆,广大军掩杀过来,尚有百步之时,众蛮军一齐大喊。军中涌出无数赤足蛮人,背负布囊,囊中蠕蠕有物;倾囊而出时,皆毒蛇虫蟒耳。赤足者皆奇装异服,口中吁吁有声,那蛇虫竟依行列而来,其行甚速。
博于马上笑谓徐庶曰:“不出元直所料,此天以先生授吾也!”庶亦笑曰:“庶幼年游学尝听闻南越之人有此驱蛇之法,故而知之,便星夜来报主公。”博令旗一挥。前军涌出步刀手无数,各持茅草硫磺引火之物,就地放火。山草齐膝,见火就着,火势急劲。那蛇虫畏火,登时大乱,皆回头遁避,正撞进广军队里。蛇虫无知,不识主人,但知择人而啮,蛮军大惊怖,溃败而走,博挥军大进,俘虏降者无数。乱军中赵云一箭,正中吴广肩头,落下马来,两个步卒赶上,急忙绑了,送押大帐而来。
博闻说擒了吴广,方欲见时,人报广于乱军之中为蛇虫咬伤,毒已深矣。急引众将来看时,创口在肋下四分,状如小星。博大惊,便教随军医者诊视。须臾诊毕,医者曰:“此蛮王终日与毒蛇为伍,抗毒之血气甚强,非如此,早毕命亦。此毒恐非人力能治,除非神医华佗在此。”庶曰:“吾闻华神医知南海郡瘟疫将做,正施药至此。”博大喜曰:“可速请来。”
翌日请至。诊视毕,佗谓博曰:“佗久闻君侯之名,是江东万家生佛;前度会稽相见,技不从心,愧不能救,幸得吉人天相。今日见招,本不当辞,若是君侯或帐下众将军有疾时,佗割肉剔骨入药,亦不敢辞耳。只是这蛮王天生悖逆,欺心而反,吾闻君侯两擒两纵,好言相劝,彼反屡次冒犯天威。此等人,何必舍命去救。”博便告以平蛮方略一事。又曰:“汉越之合,全在此人,愿先生速施回天之力,则博等感激不尽。”佗闻言,意甚踌躇,似有所思。博乃拜伏于地泣曰:“先生可怜汉越两族无数苍生!”佗感其意,慨然曰:“君侯能一肩挑天下之任,佗虽卑薄,亦男儿也;但教大义所在,万死不辞!”
佗言毕,便于药囊中取利刀一,淬火,割开广创口,形若十字;佗俯首而吮,将毒血吐出。一连十数口,毒血竟去,为之敷以药饵,包扎毕。佗曰:“旬日可愈矣。”博大喜曰:“先生真不世之神医也!”言未毕,佗向后便倒,面色乌黑。有随军医者在侧,急其口唇时,大惊曰:“此法为古之所传,泯没已久亦。医者以密制药引,含于口中引毒,吮毒之后,伤者愈而医者亡,所谓医一人而失一人耳,为仁者不取。不意古法复见于今日。”众人闻言,一齐变色。博失声曰:“我之过也!”
乃急移佗别居之。众皆侍立左右。须臾,佗徐徐醒转,便唤:方君侯。博急趋前。佗曰:“自古医者父母心,凡含灵之病,不论长幼残弱,贫富美丑,皆感其痛,如同身受。佗明知蛮王之病,而踌躇再三;至令君侯苦求方允,大失医者之心也!”博跪拜抱佗躯嚎啕失声曰:“先生此言如万刃加诸吾身也!奈何不与博相商,行此决绝之事乎?”佗强笑曰:“吾身为医者,行其责而死,死得其所;身为鄙民,为君侯之大业,两族之大义而死,死有所值矣;何必再议?”众人闻言,莫不垂泪。佗指药囊曰:“内中有青色小袋一,所盛内服拔毒成药两枚,待彼醒时服之。”复大声喘咳,气若游丝,众皆惊忙。佗乃自行盍目,悠悠曰:“愿以我一身之力,度尽世间一切苦厄众生。”面色安详,蔼然含笑,瞑目而逝。博放声大哭,众将苦劝不止。
噩耗传出,三军举丧,多有江东子弟曾生受佗及其弟子恩者,拜伏哭之。博命先葬于苍郁山脚下,待平蛮后以王侯之礼葬之。
却说数日后,蛮王吴广醒转,但见甲胄配刀悬于帐上,一应应用之物俱在;包扎之痕宛在,并无捆绑之迹,心下正自惊疑,但见帐帘一挑,进来一人,认得正是张飞。飞曰:“我家兄弟知汝醒,教我送药在此。可速服之。”便出华佗前所与之药囊。广变色曰:“大丈夫不能死于疆场,受俘敌手,一刀一割可也!奈何效妇人之行,饮鸩服毒耶?愿赐一刃而死!”言未毕,听得张飞豹眼圆睁,虎须戟张,哇呀呀暴吼如雷,却将手中药囊劈面向广掷去,戟指大骂曰:“我把汝这个背恩忘义,欺心秽行之徒!罢罢罢,便舍了这颗人头,违了我家兄弟将令,打死汝这厮与华佗先生报仇!”拔步上前,挥拳往广身上只是乱打,广不知所措,欲放对时,身上无力,躲闪不得,只得上前扭做一团。正厮打间,帐外进来两人,却是赵云与徐庶巡营至此。见二人厮打,云便上前抱住张飞大喝曰:“翼德且住,休违了主公将令。”张飞那里肯依,口中只说:“须与华佗先生报仇。”云拼命扯开。庶谓飞曰:“将军不必如此,违了主公将令时,于将军身上不便;真打死此人,岂不负了华佗先生白白枉死?”飞怒曰:“原道这厮是个好男子,不知竟是个冷了心凉了血的畜生!”云苦劝,推搡飞愤愤去了。
广问庶曰:“张将军何故只要杀吾,
却说与何人报仇?”庶便详细告以华佗之事,只听得广低头不语。庶正色曰:“大王何不明之甚也!以我家主公之能,真欲平汝等时,灭族十次矣!但为两族好合,我数万子弟关山万里,深入不毛,渴饮马溺,倦卧荆棘,染瘴气而百病缠身,避蛇虫而十步死人,历经千劫万苦。我家主公苦心孤诣,背众人之议,弃北伐大业,不惜三擒三纵,如此厚恩且不提;可怜华元化一介布衣医者,亦知大义,以身代死。大王尤区区徒以两族既往之仇怨,负此深情厚意,欲陷两族百姓连年战火之中,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窃为大王不齿。”广曰:“便请先生引见汝家君侯,别有
话说。”
二人便往博寝帐而来。通报毕,有侍者出曰:“主公有言,无面目于大王相见。请大王自去整顿兵马再来厮杀便是。”广乃趋前跪地大哭曰:“君侯之言,真羞杀广矣!吾真狼心狗行,寡廉鲜耻之徒!苍天为鉴,广愿率合族而降,虽海枯石烂,不复反矣!愿君侯看华佗先生面上,再施雨露之恩,纳广之降。”此言一出,帐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