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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后武工队(冯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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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也称得起是小延安。“五一”大扫荡以前,这村男女老少高涨的抗日情绪就不用提,单说“五一”大扫荡以后,由于鬼子兵从根据地里回来,在这村驻扎了两天,就糟害个够呛。光用粮食喂洋马,就糟蹋了上万斤;猪羊吃个光,牛驴牵走了多一半,闹得今年开春种地都成了问题。别看村里受这么大的损失,人们的抗日心气还是非常的高涨,看来,比早先还坚决。虽然“保公所”、“联络员”、“防共自卫团”……等伪组织都建立了,挂上了牌子,那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实际上,里边都是抗日的村干部和抗日的群众,只不过用这些遮挡下敌人的眼目罢了。
  再说说魏强他们住的这个铁桶般的堡垒户。这个堡垒户是老公母俩过日子。老汉叫赵河套,祖辈三代都靠扛长活、打短工、挑八股绳吃饭。家里穷,一年三百六十晌,有一半的日子吃糠咽菜。
  因为穷,娘怀他十个月上,还到河堤坡上挖野菜,来不及回家,把他生在河套里,因此,他爹就用“河套”两字当了他的名字。“赵河套”这三字一直叫了五十六年,也从没有人再给他起个大号。
  赵河套大伯十二岁的那一年,村村闹霍乱,死的那人算海啦!后来,竟弄到有人死,没人埋的地步!赵河套大伯的爹妈都是在那次闹时疫里死去的。为了顾嘴,他只好跟他娘舅,在中闾镇一个有顶子的财主家扛了小活。一直干了七年,到十九岁,长得是胸阔膀又宽,论劲,气死一头牛。东家喜欢他有股子傻力气,就又雇他当长工。光棍汉,不抽烟,不喝酒,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工钱虽说不多,可是日积月累的也有了个小积蓄。扛了十八年长活,到了三十七上,娶了个媳妇。日后又积蓄十九年,才置了二亩地,买了眼下的几间房。娶亲的第二年,有了孩子,这才辞了活,一半打短工,一半在自己的土地上刨食吃。
  赵大伯虽说嘻嘻哈哈爱说爱笑的,过日子那可是一百一,四季到头天天起早恋晚地干。过庄稼日子,他知道难;他也知道求人更难。特别求到财主家,好话说上千千万,也不一定求得动。即使答应了,还得领人家很重的情。因此,他最忌讳“求”字,哪怕累折了腰,他也愿意躲着“求”字走。但是,别人求到他,只要张开嘴,他就尽量照办;自己办不到,也给别人出主意,想办法。他办什么事都认真,只要他认为对,就得一条道走到黑,真有那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劲头。但是,要真的办错了,他也敢认错。他嘴头上尖刻,说话损。遇上不爱见或不公正的事,他就不凉不酸地闹上几句,有时,弄得当事人又疼又痒痒地搁在心里难受着。
  抗战开始的那年冬天,由于村东——大坑那边——东王庄韦长庚的大儿子韦青云招人起枪地组织人民抗日武装,曾把西王庄的年轻人带走了一股子。那时候,赵河套大伯对青年人打鬼子,为国家效劳的举动就非常羡慕;不过,他跟前的宝生才十四岁,想送去,根本就不够格,一直等到“五一”大扫荡的前一年——1941年,宝生长到十八岁,河套大伯才送儿子参加了抗日部队。
  要知道,西王庄离保定只有二十里。当时,在这个地区,有人要当八路去抗日,叫鬼子知道了,算是闯下了滔天大祸,不闹个灭九族,杀满门,也得倾家荡产。河套大伯对这根本就没管它,也不管老伴愿意不愿意,和宝生商量商量,带上个盘缠钱,爷俩起五更,蹚过东王庄村东的唐河,赶到蠡县刘铭庄,就把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宝生交给了队伍上。回来,虽然老伴埋怨了好几天,他多会儿想起这码事来,也感到自豪。
  在他的带动下,村里又有好些老人秘密地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唐河,参了军。
  魏强他们住在这么一个村子的这么一个家庭里,如果没有极特殊的情况,真是再保险不过了。
  鸡唱过三遍,蜷缩在炕头上沉睡的魏强,被窗户上哗的一个不大的响动惊醒了。接着,窗户上又哗哗地响了两下。这是在房上的哨兵用土洒打窗户,发出天快明的信号。
  魏强顺手推了下怀搂歪把子睡在他身旁的常景春,小声地说:“起!”忙爬起来,猫似的轻轻跳到地上。
  “起!”这一声虽然很低,却比激励的号音还起作用。人们刷地一下都醒了。因为鞋没脱,装没卸,大家稍一活动,就怀抱枪,背靠墙地坐起来。屋里,除了有几个时隐时现吸烟的小红火,什么都看不见。在漆黑、寂静、空气混浊的小屋里,都精神集中地静听外面的音响,准备应付突然到来的情况。因为这正是敌人包围村子的时候。
  魏强轻轻地开开二门,走了出去,顺着戳在房檐上的梯子无响动的爬上了房。
  在房上,居高临下地四外望去,黑糊糊地什么也分辨不清。稍停,才看清辛凤鸣趴在烟囱后面。魏强弓背弯腰走了过去,问道:“有什么动静?”
  “刚才东南角上,好像是中闾镇,狗咬了一大阵子!”辛凤鸣低声地回答。
  “西边,张保公路呢?”
  “没有动静!”
  “老辛,下去吧!”贾正和另一个队员爬上来换哨。
  魏强在下房前,嘱咐贾正:“这会儿正是敌人包围村子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听到一丝风吹草动,看到丁点异样征候,都要疾速报告!”
  窗纸,越来越发白;屋里,越来越明亮;人们的鼻子、眼窝渐渐地都看清了。多事的拂晓,已经胜利地渡过。房上的警戒撤下来,放到了二门的后面。
  大门咣当一响,赵河套大伯肩背着粪筐走了出去;大娘紧忙抱柴禾,点火,做早饭。饭熟,她不等外出的河套大伯回来,自己囫囵半片地吃完,搬起纺车,拿着棉絮朝大门外走去。
  不大会儿,河套大伯从门外走进来,搓搓手,就自己下手盛饭吃。魏强他们知道,房东家老公母俩,正在街上换着班给他们放哨,大家心里都有说不上来的感激。
  “你们喝碗红薯白菜粥暖和暖和吧!”河套大伯端了一大碗冒出尖来的红薯白菜粥走了进来。
  “不,”魏强拍拍盛小米面馍馍的灰色布袋,笑吟吟地说:“俺们带着干粮啦!大伯,你一清早就出去给俺们看情况去啦!”
  “是啊!这是我理应合分的事。其实,我干的这点抗日活,要和你们这些有功之臣比起来,那可差的远!真要论功行赏,恐怕我连这稀白粥也喝不上!”河套大伯逗乐地说完,情不自禁地呵呵呵地笑起来,同时,也把人们逗笑了。
  “你难道还不是有功之臣?你的功劳,抗日政府早都记在功劳簿上了。说真的,有些地方俺们还不如你给国家的贡献大呢!就说缴公粮吧,你多会儿不是晒干扬净,送头份;还有,你送儿子……”对河套大伯深深了解的刘文彬,又连声不绝的夸奖开。
  河套大伯被夸奖得挺不好意思,伸扬着起满茧子的大手摇晃:“算啦,老刘,就这么点玩艺,有什么抖落头,说真的,我做的那点芝麻粒的工作,根本不值一提!”
  来这以前,刘文彬把西王庄和河套大伯家的情况,都做了介绍,所以在魏强的脑子里,对河套大伯有了个粗浅的良好印象。眼下,再见河套大伯爽朗、倔强、朴实、奔放的性格,饶有风趣的样子,从心眼里更加喜爱,更加尊重了。于是他亲热地招呼河套大伯坐下,两个人面对面,随随便便地闲聊起来。
  这一聊可真聊得远:从中国到苏联,从山地到平川,从三国到前清,从种地到修铁路,从冀中的吕司令到党中央和毛主席,从现在打鬼子到将来建设社会主义……真是海阔天空,简直没有谈不到的。别看河套大伯没进过学房门,古书、旧戏可知道得不少,净是一套一套的。人们越说越起劲,比开个小型娱乐会还带劲。
  人们正蛮有趣味地海聊着,从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凄惨、悲切的哀怨:“老天爷,你就让这坏人老活着?孩儿们哪,都上哪去啦?盼,盼,……”随后,呜呜地干嚎起来。
  人们一时被这哀伤、悲怜的声音弄怔了。
  “这是谁?怎么回事?”魏强诧异地问。
  “东王庄的韦长庚!”刘文彬告诉魏强。
  河套大伯摇摇头,嘬嘬牙,脸色立时变得非常阴沉。“他是什么人?”魏强朝前挪挪,继续刨根地问。
  “他是抗属,也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劳碌了一生,种了一辈子地,末了,叫铁杆汉奸刘魁胜和老松田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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